第二章 馬六甲海盜——“海盜集散地”已略為平靜

故事一 “他們什麼都敢劫”

馬六甲海峽風光

基於多年的情報搜集和研究工作，國際海事局認為，大多數大規模劫持事件，是多個犯罪團夥所為。他們的老窩就隱藏在沿海的港灣、海邊茂密的樹林裏。印尼蘇門答臘島北端的大小海灣，是他們比較集中的聚集地。他們的故事也被記者不斷披露，讓人一窺其中究竟。

團夥一：當海盜還得有勇氣

穿著拖鞋和夏威夷式短褲的海盜頭，從他的雙弦高速快艇跳到木製碼頭上，指著岸邊那些外表看起來破破爛爛、卻裝著強勁引擎的小船說：“那是從馬六甲偷來的；那是從新加坡偷來的。”這時，一個胖胖的中年妓女從海邊的吊腳樓走出來，對著記者傻笑，用蹩腳的英文說：“你好嗎？”記者走進燈光暗淡的小屋，正在玩撞球的青年一齊望向記者，問：“你們要出海嗎？需不需要人手？”海盜頭沒理他們，徑直打起電話。在屋子的一角，有3個男人正在喝啤酒，其中一個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他的金牙，說：“嘿，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在小島裏醉生夢死

這3個男人和記者身邊的海盜頭，就是這個海盜團夥的首領。他們的總部就在這裏——印度尼西亞的巴比島，海的那一邊就是新加坡了。這裏到處都是吊腳樓，大約有1000人。這裏的職業也很簡單，不是海盜就是賣淫。

不像其他水域，印尼海盜很少殺人，而且遇到反抗時就會逃跑。但是，隨著印度經濟的滑坡，海盜襲擊的次數在上升。

巴比島海盜首領相互之間都是朋友，一起分享“獵物”、女人和文身。他們都是矮小、黑黑實實的中年壯男。

現在他們聚集在屋子裏閑聊，回憶他們過去的日子。有人說，一次他們居然上了一條美國軍艦。還有人說，他們有次跟上了一條俄羅斯油輪，誰知人家的裝備齊全，荷槍實彈。還有一次，他們闖上一條船，哪知另外一夥人正在那裏打劫。大家都拚命往自己嘴裏灌酒。話題很快轉到他們一個同夥身上，他最近剛劫了近9000美元。

海盜頭說，他現在已經沒有以前瘋狂了。曾經，在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他們能洗劫15條船，不管是現金還是貨物。在新加坡和巴比之間，最窄的地方僅4公裏，而一天有大約300條船經過。但現在，很少船隻會攜帶現金。

有老板來請他們“出手”

大部分巴比海盜都是海盜中的精英。他們會被請去偷大型的貨船（比如100米長、1萬噸重）和上麵的貨物。舉例說，隻要花5000美元，就能請到8名巴比海盜。他們駕著高速快艇駛近目標，隱藏在船尾下，然後用20米長帶鉤的竹竿（稱為“飛虎爪”），敏捷地爬上貨船。在清空保險箱和他們能發現的一切——電腦、手表、冰箱（海盜頭稱之為“購物”）——之後，他們把船交給職業“航海人”（他們早就在另一艘船上等著）然後迅速離開，整個過程一般在10分鐘以內。海盜頭說：“這都是一些熟能生巧的功夫。我們不用槍。”他們身上還佩帶著彎刀和短劍，就像他們前輩所用的。“印度尼西亞人用刀的技巧很高。”

在巴比，有一名來自三基爾島的海盜。他曾是一個預備軍的隊長，在20世紀70年代“轉行”做了海盜。三基爾島靠近菲律賓南端，這裏有印尼最好的水手，因此在海盜界非常有名。這名現年50多歲的“隊長”曾被抓過2次，每次都靠他的雇主向當局行賄而被放出來。但他懷疑其實是他雇主安排好的，這樣可以讓他少收點雇傭費。因此，“隊長”說挑選雇主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但他也說：“我們有時也會收了定金就跑掉，因此被人玩花招也無話可說。”

分工合作責任明確

他還跟記者說起他最近一次的“出動”：一艘滿載棕櫚油的泰國油輪的雇員，給了他油輪的布局圖和經過馬六甲海峽的時間和地點。“隊長”聯係了香港的買家，他們同意首期先付9000美元，得手後再給5萬美元的運輸費。香港買家雇請了另外一隊海盜，並偽造好油輪改名後的假證。在約定的夜晚，“隊長”和他的同夥分乘2艘船出動，駛到約定水域，一邊等待油輪到來，一邊“順手牽羊”，打劫過往船隻。

當油輪駛近時，一艘船上的海盜伸出帶鉤的竹竿，搭住船舷，迅速爬到船上，扣住船長和船員。船員的手被銬在腦後，船長的手則被銬在身前，這樣他可以打開保險箱。有一名海盜專門負責用英語和外界聯係，假裝油輪一切運作正常。“隊長”說：“他們是真正的海盜專家。我們稱他們為‘（印尼）特種部隊司令部’。然後他們向我們做‘OK’的手勢，我們就上去接管船隻。”

黎明到來，海盜把人質丟棄在蘇門答臘海岸的一個荒島，留下一些食物和清水給他們。對線人海盜也是這樣處置，以免他引起別人的懷疑。在接下來的7天裏，油輪向西北方向航行。“隊長”掌舵，其他14個同夥則把油輪重新油漆一番，在船首掛上新的英文名。

最後，在馬爾代夫海域，“隊長”他們和另外一艘油輪與香港買家會合。棕櫚油被運到第二艘油輪上，“隊長”他們劫持的油輪則被拍賣。一名菲律賓買家以10萬美元的價格，壓倒了來自泰國的買家。至此，“隊長”的任務完成。收到錢後，他們跟著菲律賓買家隨船先到馬尼拉，再飛到雅加達，然後大家散夥。“隊長”並不清楚，那船棕櫚油會被賣去哪裏。

生活無繼靠水吃水

海盜的橫行，令公眾開始譴責印尼安全部隊。船舶安全顧問特雷弗·霍令斯比說：“人們相信他們（印尼安全部隊）肯定也參與其中，和海盜有瓜葛。”但人們也同意，印尼的經濟不景氣、社會秩序的混亂，也是海上安全狀況惡化的主要原因。“隊長”說：“船員的工資越來越少，正當的工作越來越難找。我們很難拒絕‘改行’。”

幾年前，印尼方麵曾指責新加坡在合作打擊海盜方麵沒有誠意。印尼稱：當他們追蹤的海盜船進入新加坡海域時，新加坡方麵不會跟進並且配合。他們還說，新加坡城是走私的中心——石油、木材和藤。

對於自己在巴比島上的生活，“隊長”說就像其祖先過的生活一樣。“對我們來說大海是一個寶庫，不僅有魚，我們的生活所需都靠它。我們的祖祖輩輩一直這樣過活，也包括我和我的兒子。”

海盜頭也半開玩笑地說，他是因生活貧困而被迫當海盜的。他也承認，在每次搶劫之後，他都會花大把的金錢在女人與酒上。他說：“我們從來不算我們賺的錢，我們隻是把它從口袋裏掏出來花掉。”最後，海盜頭說：“我們的文化就是水上文化，這裏從12世紀或13世紀就開始有海盜了。想當海盜，你還得要有勇氣和精神力量。”至於記者提到的法規，海盜頭差點沒笑死。

團夥二：他們是國際海盜集團

以下要說的這個海盜團夥浮出水麵是在1995年，而實際上它存在的時間可能要早得多。他們引起人們的注意，是在襲擊了著名大貨船“安娜·希爾熱”號後。這夥海盜的操作方式是很典型的、經常出沒於東南亞海域的海盜團夥的操作方式。通常，他們很快就組成一個團夥，四出作案，逍遙法外。這個團夥在1998年襲擊了一艘名叫“天宇”的貨船和1999年的“阿隆德拉彩虹”號油輪。

被抓海盜很快被釋放

“安娜·希爾熱”號船上載滿了食糖，從泰國的寇西章島開往菲律賓的馬尼拉。1．2萬噸白糖，價值約400至500萬美元。

1995年9月13日，安娜在駛出泰國海岸後，遭到25至30名海盜的襲擊。海盜駕駛著摩托艇接近安娜，他們帶著頭套，拿著機關槍。他們很快控製了貨船，把船員銬起來關在輪機艙裏。船員被關了2天。在這段時間裏，安娜被重新塗漆，名字被換成“北冰洋”號。然後，海盜把船員身上值錢的東西搜刮一空，再把他們趕上一隻救生船。船上沒有任何設備，讓他們自生自滅。

不過這些船員還算幸運。在漂流1天後，他們最終被越南漁民救了起來。他們在越南通知了船主，船主於9月17日知會了海盜報告中心。海盜們把船開到中國的廣西北海海域，用假的船舶證欺騙了當地海關，最後還把食糖賣給了一名中國買家。

一位中國遠洋運輸公司職員目睹了這個交易，他向北京總部報告了事件。很快，這14名海盜被一網打盡。在14名海盜中，2名是馬來人，12人是印尼國籍。通過偽造文件，各種網絡關係被執法人員一一追蹤。但很快，有很多公司爭著出示證明，證明他們是“北冰洋”號船主。調查人員的工作陷入困境。

2年後，14名海盜中的10名被無罪釋放，遣送回印尼。很多人都覺得驚訝。剩下的4名也沒人知道他們的狀況。這段時間裏，貨船一直停泊在北海，船的狀況也開始惡化。中國方麵不讓貨船開走，因為船主一直都沒有確定，因此也沒有人付停泊費。最後，貨船在1997年被拍賣。

各環節構成完整網絡

記者第二次聽說這個海盜團夥，是在1998年。1998年9月，貨船“M．V．Tenyu（天宇）”號載著大約3006塊鋁錠，從蘇門答臘島北部出發前往韓國。就在出發後一天，“M．V．Tenyu”號消失了。

幾個月後，有關部門懷疑該船已以全新麵目出現在國際航運界，新的名字、新的船員，掛著巴拿馬的旗幟，失蹤的船員可能已經全部遇難。

該船也曾進入中國水域。因為它是14年的舊船，但又有幾處被重新噴漆，因此引起中國海關注意。中國海關通報吉隆坡的海盜報告中心。“M．V．Tenyu”船主的代表律師化裝成中國邊檢人員上了船，他認出引擎上的號碼正和“M．V．Tenyu”號的一樣。隨後有關部門扣留下了該船，有2至3個新船員聞風而逃。16個印尼籍船員被捕，不久被遣送回印尼。有2到3個海盜被認出曾經參與劫走“安娜·希爾熱”號。

後來查明，這個海盜團夥是由數個國家組成的，有韓國的計劃人員、印尼的凶手、緬甸的碼頭工人和黑市商人。各個環節緊密配合，形成一個完整的網絡。

1999年6月，“M．V．Tenyu”號被移交給原來的日本船主。

對抗海盜任重道遠

這夥海盜團夥第三次浮出水麵，是在2001年10月。當時，一艘名為“彩虹”號的日本貨輪剛剛駛出印度尼西亞的港口，10名武裝的海盜就乘坐一艘高速快艇駛近該船，並登上了“彩虹”號。海盜將17名船員扔在一個救生筏上，隨後駕駛“彩虹”號揚長而去，而該船的船員在1星期後才獲救。

不久，印度海軍在其領海內追蹤一艘懸掛拉美國家伯利茲國旗的貨船。雖然該船使用了新名字，但是極可能就是失蹤的“彩虹”號。經過2天跟蹤，在鳴槍警告無用後，印度海軍最後用炮彈製服了該船。後經權威部門鑒定，該船確實就是失蹤的“彩虹”號。海盜分子已經將搶來的貨物——鋁錠出售，用於購買軍火。而且，這些海盜還曾參與襲擊“安娜·希爾熱”號和“M．V．Tenyu”號。

2003年，印度法庭宣判這14名海盜罪名成立（另有1人在監禁期間死亡），分別入獄6個月至7年。人們希望，這起案例能對那些仍在瘋狂作案的海盜起點威懾作用。國際海事局甚至稱它為“對抗海盜的一個突破”。

但是，辯護律師表示還要上訴，因為他覺得在審判中還有很多疑點沒有解決。比如，“彩虹”號的船長並沒能辨認出這14名海盜中的任何一個。也許這也預示著，各國在對抗海盜行為中會遇上的困難將是多種多樣的，這也需要各國通力合作，打擊犯罪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