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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二天,雪終於停了。

但留在地上的積雪卻也相當厚實了。

一腳踩下去整個人都陷在雪裏,拔都拔不出來。

單憑人力,想要繼續前進,簡直是癡人說夢。

雪麵軟綿綿的,沒有著力點,走一步比平時走十步還難,而且不知道地形的緣故,隨時可能一腳踏空被雪埋住。

可現在不走也不行,停在原地,在這滴水成冰的深山裏,跟等死沒有任何區別。

雖然被山魈襲擊的時候,補給損失不算很大,但就這些儲備在這種環境下幾乎是每天都在消耗,根本撐不了太久。

讓他們回頭?

更不可能了。

這夥人,從陳把頭到崔三爺,再到楊金山,似乎都鐵了心要找那個傳說中的太清皇陵。

更別提我心底那點關於爹媽的火苗,我也想往前探探。

隊伍重新出發,沉默而緩慢。前方依然是楊金山帶著他剩下的人探路。

他們都是觀山太保的底子,雖然人數折損嚴重,但經驗和對這種環境的適應能力還是強的。

陳把頭和崔三爺則分配了剩下的人手,跟在楊金山後麵。

他們找來了一些木板,用繩子綁起來,做成了臨時的雪橇。

這些人跟在前麵踩出的腳印後麵,用雪橇把雪地再往實裏壓一壓,這樣後續的隊伍跟著走,雖然還是費力,但至少不會一腳陷到底。

整個隊伍拉得老長,前麵是開路的,中間是帶著物資和傷員的,後麵是殿後的。

行進過程無比艱難,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疲憊和麻木。

雖然我也很累,但我看著身邊幾乎沒有比我更輕鬆的爺們了,這也算是他們都在照顧我。

用崔三爺的話說,“你腦子比力氣管用,留著體力給腦子想事兒。”

用陳把頭的話說,“小劉兄弟你得好好歇著,我們這幾十號人的命,可還得指望你呢。”

我不得不收下這份“優待”,在這群人裏要是我過分謙虛反而顯得我心虛。

我現在背著一部分分割好的熊肉,走在隊伍中間,說是帶著物資,但實際上,我的重要性似乎被擺在了物資前麵。

我身邊總是有人有意無意地圍著,可以說是被嚴密保護著。

因此,我自然而然地就跟陳雪待在了一塊。

陳雪畢竟是陳把頭的侄女,雖然這一路上她好像也沒幫著隊伍幹什麼事,但在她的地位依然很高。

沒人敢說什麼,更沒人敢得罪她。

雖然我倆都處在隊伍裏最安全的位置,但我們倆畢竟不熟,所以也沒怎麼說話,都在各自艱難地往前走。

但隨著時間推移,那種沉默壓抑的在場所有人都受不了了。

特別是陳雪,她看起來實在太累了,麵罩下露出來的小臉凍得通紅,額前的碎發都結了一層冰。

最麻煩的是她每一步都走得搖搖欲墜,如果不是我偶爾搭把手扶著她一點,她可能真的就趴在路上了。

她看我的時候,眼神裏帶著一絲羞赧,小聲地說:“對不起,還得讓你扶著我......”

陳雪喘了口氣,艱難的向前邁著步子,“我實在太沒用了,不像你能救大家於水火裏......”

那語氣裏,是真心的自責和羨慕。

我聽了,趕緊撓了撓頭,心裏直發虛。

我那點本事,在我看來不過是聽多了外公的故事,再加上點運氣和本能的反應。

我趕緊謙虛地說隻是湊巧,運氣好。

“其實陳雪你也不是沒用,”我找了個話頭想緩解尷尬,“畢竟你一個女孩家家,能跟上我們這幫大老爺們兒走這麼遠,就很不容易了。”

這倒是實話,這一路上的辛苦和危險,別說一個平時養尊處優的女孩子,就是很多男人都扛不住。

陳雪抿了抿嘴唇,沒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眼神黯淡了一些,似乎對我的安慰並不怎麼受用。

看著她這副樣子,我心裏也挺不是滋味的。

我有點受不了這種尷尬又沉悶的氣氛,想找點輕鬆點的話題。

我想起之前崔三爺他們對我“高人”濾鏡,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拿外公給我講的那些故事出來吹牛逼,反正這些人都沒去過那些地方,也分不清真假。

“其實啊,”我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這大興安嶺深處,除了山魈,還有很多其他更怪、更邪乎的東西。我外公以前跟我說過不少......”

我開始繪聲繪色地講起來,把外公那些帶著傳奇色彩的冒險故事改頭換麵,套用在這片山林裏。

什麼在有些山溝溝裏頭,能遇到四五米告的巨大雪怪,它們不是野獸,更像是雪本身變成了活物。

還有一些奇怪的山穀,進去之後會聽到各種人說話的聲音,但就看到有人在那,那也不是鬼,是一種能迷惑人心的本地野獸,跟鸚鵡一樣會說人話。

當然還有在大興安嶺老一輩傳了很久的幽靈鎮或者妖魔山穀,一旦被困在裏麵,就會永遠走不出來,最後瘋掉或者餓死。

我講了很多,雖然是根據我外公講的故事再加上我自己的腦補瞎編亂造,但氣氛烘托得挺到位,尤其是配合著周圍呼嘯的寒風,聽起來就更像真的了。

陳雪原本蒼白的小臉,聽著聽著就變得煞白,眼睛睜得老大,雖然看著好像很害怕,但顯然她很喜歡聽。

“那太可怕了,雪怪幽靈鎮什麼的,你外公他都遇到過嗎?”

“對啊!”我一拍胸脯,“我外公當年可是響當當的人物,什麼沒見過?這些都是他親身經曆或者親眼見過的。”

“所以跟你們說,這山裏啊,最可怕的不是野獸,是那些摸不著、看不見、也理解不了的邪性東西,你不知道它們什麼時候出現,不知道它們想幹什麼,更不知道怎麼對付它們。”

我邊說邊偷偷觀察陳雪的反應,她聽得津津有味,雖然害怕,但卻沒有移開視線,反而催促我繼續講。

這種感覺還挺新鮮的,平日裏我可沒機會給這麼漂亮的姑娘講故事。

我就繼續撿著外公那些故事裏的碎片,東拚西湊地講,什麼山裏的石頭會走路,什麼特定的樹林裏進去會迷失方向,什麼半夜能聽到女人的哭聲但卻找不到人......

越講越玄乎,越講陳雪的臉色越白,但眼神卻越來越亮。

可漸漸的,我變得越來越口幹舌燥。

連續趕路兩三個小時,在這麼厚的雪裏跋涉,別說陳雪,就是我們這些常年跑山的人都人困馬乏,幾乎要撐不住了。

有的人已經開始扶著樹幹喘息,有的人幹脆一屁股坐在雪裏,再也站不起來。

陳雪更是累得厲害,小腿肚子都在打顫,呼吸又急又促。

她整個人都靠在了我胳膊上,重量幾乎全壓了過來,我能感覺到她身體的疲憊和僵硬。

“還能......能走嗎?”我小聲問她。

她艱難地搖搖頭,嗓子幹得發不出聲音,隻是用力地喘著氣。

可茫茫雪海,林海茫茫,寒風呼嘯之下,根本沒有好的露營地點。

隨便找個地方紮營,在零下幾十度的低溫裏,加上這麼厚的雪,很容易出事。

繼續這麼走下去,體力耗盡,遲早也得出事。

眼看整個隊伍都要撐不住的時候,走在最前麵的楊金山等人,忽然發出一連串驚喜交加的大喊聲。

“前麵有村子!”

“村子!我們得救了!”

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在冰冷的空氣裏傳得很遠。

村莊?

我心裏猛地咯噔一聲。

這裏可是大興安嶺最深處,距離最近的人類聚居地,起碼也有幾百公裏。

按道理來說,這種地方,根本不可能有村莊的。

別說村子了,連個像樣的獵戶窩棚都難找。

這......不對勁!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外公的故事裏,可沒有在這種鬼地方忽然冒出來的“村子”......但有突然出現的“東西”,能把人活活困死在裏麵的!

鬼村?

海市蜃樓?

還是什麼別的東西?

我來不及細想,身體裏的警鐘已經瘋狂地敲響。

我下意識地拉住身邊的陳雪,朝著前方的隊伍望去,每個人臉上都是劫後餘生的狂喜,根本沒有一個人,跟我一樣覺得這事兒可能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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