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來人往的畫舫裏，二樓單間內傳來一名女子如泣如訴，肝腸寸斷的自白。

“我真傻，從一開始就不該相信你，更不該答應你的求親。”

“你說你都改了，以後同我好好過日子，前兒個還在祖父跟前許諾，要一生一世待我好，扭頭卻來了這種地方。”

“我在家裏一針一線繡嫁衣，心心念念盼著嫁與你。尋城哥哥，檀兒的真心便這般低賤嗎？”

外頭的人遙遙聽著，這聲音清麗婉轉，溫柔又深情，哪怕沒見著，光聽也能猜出來是個善解人意，用情至深的好姑娘。

一時間，外頭的人心底裏對楚尋城多了些輕屑。

還沒成親就作踐人家姑娘，做不到的事一開始就別許諾啊，淨給他們男人丟臉。

哪怕在場並沒一個潔身自好的人，卻不妨礙他們自視高人一等。

“楚世子也真是的，光聽聲音就知道是個美嬌娘，怎的也不好好待人家。”

“可不嘛，這聲音光聽聽身子都酥了。”

“我剛才可遠遠瞧見了，那燕小姐雖蒙著麵紗，但身段窈窕，必然是個妙人。”

一夥人討論的熱火朝天，殊不知他們口中的美嬌娘，此時此刻正麵無表情的吃著東西。

絲毫不影響嘴裏說著那些情深幾許，可憐卑微的話語。

本是十分矛盾的言行，在燕檀身上卻有種無法言喻的和諧，帶著一股子靈氣，讓人移不開眼睛。

她總是這樣讓人捉摸不透，倍感新鮮。

眼下，楚尋城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你特地過來，就是為了敗壞我名聲？”

若非親眼所見燕檀臉上的冷漠，楚尋城隻當她真對自己一往情深。

外頭那些人聽了，保不齊如何認為他薄情寡義呢。

她倒會借機給自己樹立正麵形象。

燕檀聽了他的話，頓時一樂，“世子的名聲，還需我敗壞？”

“你有名聲嗎？”

楚尋城：......

他越發肯定，燕檀此番過來就是蓄意挑事，同他過不去。

楚尋城蹙了下眉，正欲開口，忽然燕檀壓低了聲音，話鋒一轉，“世子這般調查人可不高明。”

她眼睛斜斜一掃，“旁邊畫舫裏的人，是誰？”

楚尋城喉口一凝，麵色冷了幾分，眸中折射出幾道鋒利的精光。

“你怎麼會知道？誰派你來的？”

此番過來，楚尋城為的是抓住四皇子錯處。之前坊間偶有傳聞，四皇子有龍陽之好，這畫舫上的一名清倌深得他心。

每月必有一日偷摸出宮來相會，楚尋城聽到風聲過來，暗中巡查著。偏偏燕檀一來就知道了，這般敏銳觀察力，讓楚尋城對她多留了個心眼。

若是她心懷不軌，亦或是授了誰的意蓄意接近......

冰冷的殺氣讓燕檀眉心微蹙，一看楚尋城殺心頓起的模樣，當即舉手做束手就擒模樣。

“不為別的，我隻為過來捉世子殿下的奸。”

“侯夫人可是說了，你若敢負我，她定不饒你。想來世子定不會做那薄情寡義的負心郎，對吧？”

至於發現楚尋城暗中監視別人，完全隻是個意外之舉。早知如此，她便不來了。

楚尋城默然，他抓四皇子，燕檀抓他，倒是好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未等楚尋城深想，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

“有刺客，抓刺客！”

尖叫聲徹底打亂了安寧，外頭鬧哄哄的亂成一片，原本尋歡作樂的恩客們各個慌了神，四處逃竄著。

燕檀與楚尋城對視一眼，分別從對方臉上看到了意外。

須臾，楚尋城上前來一把扣住燕檀手腕，“別出聲，跟我來。”

他準備帶著她出去，燕檀安靜配合，看著楚尋城堅毅的棱角，罕見的從這位看似不著調的紈絝世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安全感。

楚尋城覺察到她的目光，微微看過來，忽的勾唇一笑。

“怕嗎？”

燕檀撇了他一眼，見他還有閑情與自己說笑，顯然對安危有十足把握。

她便也安了心，“怕什麼？大不了一起死，做對亡命鴛鴦唄。”

楚尋城微微一怔，琢磨著她那句亡命鴛鴦，心臟微微動了動。

“世子妃如花似玉，本世子怎麼舍得讓你死？”

“那說好了，一會兒刀砍下來，你得擋在我麵前。”

楚尋城嘴角抽了抽，倒想問問她知不知道不解風情幾個字怎麼寫？

二人說話間的功夫，幾個身形矯健的黑衣人已經打了上來。阻攔他們的似乎是另一撥人，各個身著便衣，出招卻是淩厲，像是大內出來的高手。

刀光劍影間，風聲鶴唳，看得人心頭發怵。

與此同時，隔壁畫舫的房門突然打開了，一人穿著裏衣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

立刻有便衣隨從跟上去守護，燕檀隱隱聽到他們喊什麼“四殿下”。

原來楚尋城所查之人，竟是四皇子？

燕檀心頭一緊，思緒萬千，宮裏的四皇子好端端的怎麼會出現在民間畫舫上？

結合他衣衫淩亂的樣子，燕檀腦海中當即冒出一個猜測來。堂堂皇子之尊，出宮竟是為了狎伎，還招致了刺客來襲。

江山社稷將來若是交到這種人手上，隻是想想，燕檀便不自覺皺起了眉。

這時，一個黑衣人擊潰侍衛，把人扔到門上時，意外撞開了門。

楚尋城跟燕檀就這樣，毫無準備的暴露了視野。

那黑衣人似乎愣了下，而後便不由分說的提劍刺向他們。

劍鞘寒光灼刺著燕檀的眼，她還未反應過來，腰肢已經被楚尋城一把摟住，帶著她往旁邊躲避。

刺客並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再度追了過來。

即使相信自己今日命不該絕的燕檀，瞧見這一幕，心也陣陣發緊。

“不用怕，有我在。”

燕檀剛想說他說得輕巧，瞧見楚尋城接下來的動作，瞳孔猛地縮成一個小點。

“你這瘋子！”

她氣的直咬牙，斷然沒想到楚尋城居然摟著她，直接從二樓的房梁上跳了下去。

短暫的滯空後，身體飛速往下墜，燕檀已經看到身體砸在床板上的慘相。

然而，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楚尋城忽然調轉了二人位置，將自己墊在了下麵。

兩人重重摔在了船板上，船上其他人尖叫著避開。

燕檀腦子被撞到微微發懵。

也是此時，剛跑到樓下，冷不丁被擋住去路，還險些被砸中的四皇子心頭一顫，氣急敗壞的爆了句粗口。

不等他發火，使著輕功追隨而來的刺客當即把劍轉向四皇子。

“操，護駕！護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