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晴風風火火地跑了桌上隻留下被她拍翻、潑灑了一半的茶水。
陸楓盯著那濕漉漉的桌麵指尖無意識地撚了撚剛沾上的茶漬,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趙氏?一石二鳥?林晴那丫頭腦子糊塗,有時候瞎貓碰上死耗子還真能蒙對。
他把茶杯重重放下任由殘餘的茶水晃蕩。
手指一下下叩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篤篤聲,像是在敲打著紛亂的思緒。
動機?趙氏是有的。
丈夫變心小妾得寵還懷了崽,換誰心裏都得長刺。
殺了人賴給柳氏,卷走銀子......這算盤打得確實精。
可他指尖停住。
一個深宅婦人真下得了那麼狠的手?
現場那把小刀放得太刻意了,倒像是生怕別人看不出是栽贓。
陸楓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隻覺得頭疼欲裂。
這案子仿似一鍋煮糊了的粥黏黏糊糊理不清頭緒。
偏偏京察那把刀就懸在脖子上隨時可能掉下來。
不能再這麼耗著了。
他猛地站起身必須再去現場,哪怕是掘地三尺也得找出點不一樣的東西來。
再踏進錢家大宅,院子裏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混雜著雜草腐爛的氣息,更加明顯了。
幾個負責看守的捕快無精打采地杵在角落。
陸楓沒理會他們徑直走向臥房。
屋裏更是陰冷即便屍體已經抬走,那地上凝固成暗褐色的、大片不規則的血漬依舊觸目驚心,無聲訴說著不久前的慘烈。
他蹲下身目光幾乎貼著地麵,指尖劃過冰冷的地磚縫隙又摳了摳牆角的黴斑,連窗欞上積的厚灰都沒放過試圖從這死寂中找出一點活的線索。
他不是神仙沒那穿牆透壁的本事,隻能用這最笨、最耗神的法子,一寸寸地磨。
日頭一點點挪向西邊屋裏的光線越發昏暗。
陸楓搜遍了能搜的每一個角落連耗子洞都沒放過,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現場“幹淨”得過分除了明擺著讓你看的,什麼都沒留下。
他煩躁地嘖了一聲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院子裏,想吹吹風散掉心裏的憋悶。
就在這時院門口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捕快低聲的引導。
陸楓循聲望去隻見一個捕快領著個老頭兒走了進來。
那老頭一身半舊不新的綢緞衣裳收拾得倒還利落,花白的胡子也精心打理過隻是臉上溝壑縱橫,寫滿了憂慮。
“陸大人......”領路的捕快上前一步躬身稟報,“這位是趙夫人的老父親趙老爺子。聽聞府上出了事心裏著急,特意趕過來看看情況。”
趙老爺子站定對著陸楓規規矩矩地拱了拱手,腰杆挺得有些直開口時聲音帶著刻意壓抑的悲痛:“陸大人,老朽女兒家中遭此飛來橫禍實在是五內俱焚。冒昧前來不知案子查得如何了?那天殺的凶手可曾抓住了?”
陸楓還了一禮語氣平和:“趙老先生節哀案情尚在調查之中,我等定會全力以赴,查明真相緝拿真凶。”
他打量了趙老爺子幾眼這位綢緞莊的老板,看起來倒是頗為精明眼神裏除了悲傷,似乎還藏著些別的東西,但一時也看不真切。
簡單安撫了幾句,打發走了趙老爺子,陸楓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線索中斷,時間緊迫,這案子該從何處下手?
他下意識地看向跟在身後的劉小刀:“小刀,你怎麼看這案子?”
劉小刀聞言,臉上露出一個標準下屬該有的,帶著幾分茫然又努力思考的表情,他撓了撓頭,有些為難地說道:“陸大人,這個......屬下愚鈍,也看不出什麼門道。現場證據都指向那個柳氏,她又有潛逃的舉動,怎麼看都像是她做的。至於您說的那些疑點,或許......或許是巧合?”
陸楓心裏冷哼一聲,這小子又開始裝傻充愣了。這案子牽扯不到他劉家的舊怨,也暫時看不到什麼能讓他撈好處的地方,他自然是懶得多費心思。
“是嗎?巧合?”陸楓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也懶得再問。指望劉小刀主動幫忙分析是不可能了,這家夥不給你添亂就不錯了。
回到大理寺的值房,陸楓一屁股坐下,看著桌上那堆毫無頭緒的卷宗,隻覺得一陣頭大。
他奶奶的!這叫什麼事兒啊!
老子一個堂堂前朝太子,大好年華,跑到這破地方給人當牛做馬就算了,還得絞盡腦汁查這些雞零狗碎的破案子!
查就查吧,好歹給個靠譜點的外掛啊!
陸楓越想越憋屈,一肚子的邪火沒處發,忍不住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筆墨紙硯一陣亂跳。
他咬牙切齒地低聲咒罵:“狗屁的傳國玉璽!什麼狗屁上古神器!
就是塊發熱的破石頭!關鍵時刻屁用沒有,頂多暖暖手!老子要你有何用!”
話音剛落,揣在懷裏、緊貼著胸口的那塊玉璽,猛地一震!
那感覺,好比有人隔著衣服狠狠給了他一拳,力道不大,卻震得他胸口發麻。
緊接著,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的暖流,仿似火山爆發般,從玉璽中噴湧而出!
不再是之前那種涓涓細流,而是好比山洪決堤,帶著一股無可匹敵的氣勢,轟然衝入他的經脈,沿著四肢百骸瘋狂流竄,最後直衝天靈蓋!
“嗡!”
陸楓隻覺得腦袋裏仿似炸開了一道驚雷!
眼前瞬間白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清,耳朵裏也隻剩下劇烈的轟鳴!
但這眩暈隻持續了一刹那。
下一秒,白光散去,轟鳴消失。
他猛地眨了眨眼,整個世界,仿似被水洗過一般,變得無比清晰透亮!
桌上的紋理,牆角的蛛網,甚至窗外飛過的一隻蚊蚋的翅膀震動,都清晰地映入他的腦海!
更重要的是,腦子裏那些原本像一團亂麻、糾纏不清的案情線索,此刻仿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抓住兩端,猛地一抖!所有的結扣瞬間解開,一條條線索清晰地排列開來,之前那些想不通、理不清的關節,此刻豁然貫通!
錢富貴胸口那又深又狠的一刀,絕不是女人能捅出來的力道和準頭!
地上那把小刀,血隻沾了一麵,跟插在屍體上的刀口形狀也對不上,明擺著是事後故意扔在那兒混淆視聽的!
小妾柳氏,肚子裏揣著娃,爹又病重等錢救命,就算真貪財,拿了五十兩趕緊跑路才是正經,哪有心思先殺人再跑,還偏偏挑在自己丈夫剛拿到一大筆錢的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