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晚霞中,謝韞心乘坐的馬車碾著青石板上的落花,抵府。
身後的牛車,拖著從奴隸市場買來的那一批奴隸,鐐銬聲驚飛屋簷下盤旋的烏鵲。
此時,恰逢謝庭蘭、謝泠音兩兄妹送沈硯之出府。
雙方門前相遇。
見謝韞心帶回這麼多奴隸,謝冷音當即誇張的捂嘴,瞪著一雙無辜的杏目望著正從馬車上下來的謝韞心,道:
“天啦,七妹妹,你怎的又買了這麼多奴隸呢?難道你上個月才買的奴隸,又全都沒了?”
一句話用了兩個“又”字,其中深意,引人細思。
可有些事,細思極恐。
這不,聞聲,謝庭蘭與沈硯之都將目光投向了謝韞心。
似也想聽一聽,事實是不是真的這樣殘忍。
特別是沈硯之。
大概是想到了午宴上的事,他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好在已經不疼了,看謝韞心的眼神不由的便多了幾分探究。
謝韞心目光掃過三人,然後,走下馬車,提裾登階,來到謝泠音麵前。
站定。
原身身量很高,謝韞心自我目測應該在一米七左右,而謝泠音身材偏嬌小,絕對不到一米六。
十幾公分的身高差,咫尺對峙,謝韞心可以用絕對的身高優勢,俯視謝泠音。
別的不說,光氣勢上,便勝出了一大截。
可謝泠音也不懼,微抬著頭,直視謝韞心的眼睛,笑容得體,半步不退。
謝庭蘭在,她的底氣就在。
更何況沈硯之此刻也在。
她想,就算了是為了在沈硯之心中保持形象,謝韞心也該忍氣吞聲的狡辯一翻。
到那時,她自有更誅心的話在等著。
總之,她今天要讓硯哥哥親眼見證謝韞心的本性有多惡毒。
卻不想,她嚴陣以待,卻隻等來了輕飄飄的四個字。
“關你屁事。”謝韞心一步逼近,垂眸俯視,聲音淡的沒有一絲起伏。
夕照下,突然逼近的謝韞心被放大成朱門上的巨影,謝泠音被壓在陰影之下。
強大的氣場撲麵而來,令人為之一窒,謝泠音的臉上再沒了剛才的淡定,想要一決高下的決心也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謝泠音一連退讓三步。
而謝韞心就在她退後讓道之時,一拂寬袖,擦著她的肩,抬腳入府。
明明沒看著謝韞心怎麼用力,可謝泠音卻被這個擦肩而過,帶的又踉蹌後退了三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緊接著便是聞香、十幾個護衛以及那一批奴隸,一個個從謝泠音麵前邁進謝府。
謝泠音被這聲勢浩蕩的四五十人,逼得再三退後。
“哥,你看她,多囂張啊,她怎麼能這麼囂張,這個賤......”謝泠音氣的臉上露出了猙獰之色,張嘴就要吐出辱罵之話。
“泠音。”謝庭蘭臉色一沉,將她未完的話喝止。
謝泠音這才後知後覺她失態了,要知道沈硯之就在旁邊。
連忙一整儀態,走到沈硯之麵前,低著聲音柔弱地道:
“硯哥哥,我沒想到出了今日清晨那檔子事,七妹妹還這般跋扈肆意,毫無悔改之心,怪隻怪我這個姐姐出身低下,人微言輕,勸不了她。”
話裏話外都是對自己的自責,同時,卻又道盡了謝韞心的不是。
話術之高,頂級綠茶也莫過如此。
可沈硯之一聽這話,卻當即蹙眉。
赤子之心,最能鑒婊。
沈硯之沉聲道:“謝五小姐,你口中今日清晨那檔子事並不光彩,傳出去隻會敗壞整個謝府的名聲。同為謝家女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怕是為了自己,你也應該守口如瓶,屬實不該一而再的與旁人提及。”
謝泠音怔住了。
他這是在斥責她?
為了謝韞心那個壞種?
然,沈硯之已經不想再多說,轉身朝謝庭蘭拱手一禮,道:“庭蘭兄,多謝款待,就此告辭。”
說完,登上馬車,放下簾子,竟是看都不再看謝泠音一眼。
眼看著馬車碾碎滿地琉璃色暮光,漸行漸遠,謝泠音差點沒把手中的帕子擰碎。
“哥,他什麼意思?”謝泠音抬眸,眼眶裏已經噬了淚水,她委屈的望向謝庭蘭,“他竟然為謝韞心那個壞種說話,難道他......對謝韞心動心了?”
真的怪不得她會這樣想。
雖說她自詡膚若凝脂,眸似秋水,絕對算得上清秀佳人,可較之皮相璀璨、容色天成的謝韞心,卻是雲與泥的區別。
毫無可比性。
若拋開品性,隻看外表,是個男人都會選擇謝韞心。
這也是她為什麼總會有意無意的在沈硯之麵前抵毀謝韞心的原因。
她呀,就怕沈硯之被謝韞心的皮相勾了去。
而謝庭蘭一聽謝泠音說出這樣的話,當即便沉了臉色。
“你在說什麼胡話,硯之兄是多光風霽月的一個人,他隻是就事論事,你這樣煩亂猜測,簡直就是對他的侮辱。”
“我......”謝泠音一時間被訓的無言以對。
“泠音,你知道硯之兄為何在高中狀元、身份水漲船高之後仍然願意娶你一介商戶庶女嗎?”謝庭蘭又道。
謝泠音被問的一怔,這個問題她還真沒深思過,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絕不是因為愛情。
因為,在與沈硯之的相處中,她根本感受不到一星半點的愛意。
男人端方雅正,一言一行都循規蹈矩,哪怕是她這個未婚妻也得不到半點區別對待。
就連婚前送個鴛鴦香囊,男人也不肯接受。
說的好聽,是於禮不合,可倘若這香囊是心愛的女子所贈,怕不是早就欣喜若狂的收下,偷偷藏起了。
“因為什麼?”謝泠音忍不住問出口,可潛意識裏她突然又有些害怕聽到答案。
“因為道義。”
謝庭蘭卻鐵了心要點破,他想以此點醒謝泠音,所以,他的話一點也不委婉,甚至有些殘忍,他說:
“因為你與他的這門親事,是兩家長輩是在科考之前訂下的,所以,無論他名落孫山,還是金榜之名,他都會信守承諾、遵守道義,娶你過門。”
“這就是沈硯之,一個真正的君子。”
“所以,你今後一定要謹言慎行,內修己身,否則,德不配位,就算成婚,恐也不會長久。”
謝泠音越聽越不對勁,待沈庭蘭說完,她的臉色已經難看之極。
“所以,哥哥你也覺得我錯了?覺得我配不上沈硯之?”謝泠音尖聲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