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謝氏府邸。
謝氏家主謝安石,這位在朝野內外都擁有著舉足輕重影響力的老太公,看著由宮中快馬送來的女帝密令,以及由許卓派人秘密送來的,關於此次“合作”的諸多細節之後。
他輕輕撫著頜下那如雪一般的花白長須,渾濁的老眼之中,閃爍著令人難以捉摸的莫測光芒,口中喃喃自語。
“這京城的水,是越來越渾了啊......也不知我陳留謝氏此番入局,究竟是能趁勢摸到一條真正的大魚,還是......會被這洶湧的濁流,徹底吞噬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啊......”
就在這位老謀深算的謝太傅,獨自一人在書房之內,反複權衡利弊,沉思不語之際。
一名管家模樣的老者,突然神色匆匆地從外麵跑了進來,聲音帶著幾分焦急與不安:
“老太爺!老太爺!宮裏......宮裏剛剛傳來消息!”
“那位被關押在天牢之中的齊王世子趙元楷......他......他不知為何......突然在天牢之內開始絕食了!”
“他還放出話來,聲稱若是再見不到他父王齊王殿下,他......他便要效仿古之烈士,血濺當場!以死明誌!”
一名懸鏡司的官員腳步匆匆,神色慌張地衝進許卓的公事房,甚至忘了先行通稟,急聲道:“大......大人!出......出事了!天牢那邊傳來消息,那位齊王世子趙元楷......他......他從昨夜開始,便水米不進了!”
“哦?”許卓聞言,手中正在翻閱卷宗的動作微微一頓,抬起頭,眼神玩味。
那名官員喘了口氣,繼續稟報道:“趙元楷那廝還放出話來,說......說若是陛下再不肯下旨釋放他,並且嚴懲大人您,以還他清白的話。”
“他......他便要一頭撞死在天牢的牆壁之上,要讓天下人都好好看一看,我大梁朝廷是如何薄待宗室,殘害忠良的!”
許卓聽完,冷笑:“好一招以死相逼啊!這是算準了本官和陛下不敢讓他真的死在天牢裏,想用他自己的這條小命,來給本官和陛下製造更大的麻煩,逼迫我們就範,放他出去?”
“可惜啊,可惜,”許卓輕輕搖了搖頭,眼神中充滿了不屑,“本官這個人,什麼都怕,就是最不怕別人用這種下三濫的伎倆來威脅。”
他對那名官員擺了擺手,吩咐道:“知道了,不必大驚小怪。立刻派兩個手腳機靈點的人,給本官寸步不離地盯死了他!別讓他真的尋了短見,但也別讓他過得太好過,明白嗎?”
“他不是喜歡演戲嗎?那就讓他一個人在牢裏好好地演,本官倒要看看,他這出苦肉計,究竟能唱到什麼時候!能不能唱到他老子齊王退兵的那一天!”
那名官員聞言,心中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連忙躬身應道:“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安排!”
打發走了那名官員之後,許卓立刻將齊王世子趙元楷在天牢之中絕食明誌之事,詳細整理成奏折,再次入宮,向女帝洛鳳瑤做了詳細彙報。
禦書房內,洛鳳瑤聽完許卓的稟奏之後,那雙美麗的鳳目之中,寒光更盛。
尤其是在經曆了那份偽造的,足以顛覆她整個皇室正統地位的所謂“身世證據”之後,她對那位所謂的皇叔齊王,心中僅存的最後一點宗族情誼,也早已蕩然無存,隻剩下了刻骨的恨意與冰冷的殺機。
“絕食?”洛鳳瑤的紅唇邊,泛起冰冷的弧度,聲音中充滿了不屑與厭惡。
“他以為,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就能要挾到朕了?他以為,朕真的不敢殺他嗎?”
另一邊,一場針對城外齊王大軍的經濟絞殺戰,悄然拉開了序幕。
一夜之間,京城周邊所有通往齊王大營的糧道之上,那些負責押運糧草的民夫,不是意外失足,跌落山崖,便是糧車意外翻覆,糧草盡毀。
京城內外各大糧商的糧倉,也恰巧在同一時間,紛紛遭遇了祝融之災,無數囤積的糧食,盡數化為灰燼。
市麵之上的糧價,更是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地向上飆升,幾乎是一日三價,即便手中有再多的銀子,也根本買不到一粒糧食!
負責齊王大軍後勤糧草供應的官員,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亂轉,最終隻能哭喪著一張臉,連滾帶爬地衝進齊王的中軍大帳,向他稟報這個雪上加霜的噩耗。
“王......王爺!大......大事不好了!王爺!”
“我們的糧草......我們後續的糧草......全都......全都斷了!現在軍中所剩的糧草,最多......最多隻能再支撐一日了!”
“京城內外所有的糧商,都......都說他們的糧倉被燒,顆粒無存!小的派人去查了,這......這分明是有人在暗中搗鬼,想要斷我們的後路啊!王爺!”
此刻的齊王,正在帥帳之內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等待著京城方麵關於他兒子趙元楷的最新消息。
卻沒想到,兒子的消息沒等到,反而接連等來了趙元楷在天牢絕食抗議,以及大軍糧草徹底斷絕的兩個驚天噩耗!
他隻覺得一股怒火直衝腦門,眼前一陣發黑,當場便氣得將麵前那張用名貴金絲楠木打造的巨大案幾,一腳踹翻在地!
“廢物!通通都是一群廢物!”齊王須發戟張,在帥帳之中咆哮如雷。
“連區區糧草都看不住!他們是想讓本王這三千隨我征戰多年的黑豹鐵騎,活活餓死在這京城之外嗎?一群飯桶!一群酒囊飯袋!”
“查!立刻給本王去查!給本王仔仔細細地查!究竟是哪個天殺的狗賊,在背後搞的鬼!本王要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他最為信任的首席謀士,長史劉伯庸,此刻也是麵色凝重,憂心忡忡地快步走進帥帳,對著暴怒的齊王躬身進言道。
“王爺暫且息怒!依下官看來,此事絕非偶然,也絕非一兩個小毛賊所能為之。”
“京城之內,必然是許卓那個奸詐惡毒的小賊,與城中某些早就對王爺您心懷不滿的世家大族,暗中聯手,狼狽為奸,想要徹底斷絕我大軍的後路,逼迫我們就範啊!”
“王爺,我軍此次孤軍深入,本就犯了兵家大忌。如今糧草不濟,軍心浮動,已然陷入了進退維穀,左右兩難的絕境。”
“為今之計,若不能速戰速決,盡快拿下一個明確的結果,恐怕......恐怕我等將有全軍覆沒之危啊!請王爺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