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拂衣死在京城下第一場大雪那天。
那天,她吐了很多血,整個身體都在戰栗。
可她還是對我說:“來福,我一點都不疼,隻是這宮裏太冷了,還好我終於要解脫了。”
我知道她雖是皇後,這些年卻活的太苦了,就算是臨死前,也隻有我這條狗陪在她身邊。
宮裏人卻在感歎,宋拂衣毫無聖寵,現在她死了,這皇後的寶座總算是還給貴妃了。
可誰都沒想到,傳言中那位深愛貴妃的帝王,卻抱著宋拂衣冰涼的身體,狀若癲狂。
他貼著她慘白的臉頰,口中不住喃喃:
“宋拂衣,你不是恨我麼? 我還沒如你所願不得好死,你怎麼能死!”
......
後來的日子我曾經不止一次回憶過。
現在想來,宋拂衣第一次動了想死的念頭。
大概是崔燁為了蕭媛向她問罪的那天。
那時候,與我們一門之隔的關雎宮內,蕭貴妃正撲在崔燁的懷裏,哭的梨花帶雨:
“陛下,我死不足惜,可是我們的皇兒.....我才剛剛知道他的存在,他就離開了我這個阿娘,要是能換得他一命,我寧願折壽十年!”
三日前,蕭媛在禦花園遊湖時意外落水,誰知道這一摔,不但讓她大病一場。
還摔掉了她腹中那個還未探明的胎兒。
蕭貴妃本就受寵,如果生下皇嗣,皇後的位置恐怕已經是指日可待。
可現在,一切都已成空。
聽到禦醫的話後,蕭貴妃當即氣急攻心,昏死過去。
而崔燁除了上朝,一直守在關雎宮內,寸步都未挪動。
“別胡說!”
年輕的帝王聲音低沉,話裏卻是掩飾不住的痛惜和關心:
“阿媛,你放心,朕一定會為你和皇兒做主!”
貴妃落水的事情查了三日。
直至今日,有長秋宮的宮女上告,說是皇後得知蕭貴妃的葵水有異,害怕崔燁會為了皇嗣廢掉她,所以先下手為強。
那宮女聲音淒厲,宛若臨死的杜鵑啼血:
“陛下,湖邊石板上的油是奴婢親自抹上的,可這都是皇後拿奴婢的家人相逼,奴婢知道自己罪該萬死,自從知道小皇子的事情後,更是日夜難以安心,如今說出真相,隻是為了讓自己少些罪孽。”
宮裏人誰不知道,宋拂衣這個皇後最是和善不過。
可現在上告的卻是她身邊的宮女。
所有人聽到這些,無不瞠目結舌。
而那宮女卻仿若完成了任務般,趁人沒有防備,竟然一頭碰死在牆上。
鮮紅的血蔓延開來,給這荒涼的秋色添上了一抹豔色。
四周變的極靜。
屋內蕭貴妃悲慟的嗚咽聲再次響起,繼而帝王更加溫柔的安撫聲。
半晌後,崔燁走了出來。
他厭棄的繞過了那個橫倒在地上的宮女,鋒利仿似冰淩的目光直直落在宋拂衣身上:
“皇後,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他話裏雖是疑問,可冰冷的目光卻告訴眾人,他已經給宋拂衣定好了罪。
那一刻,他看著的,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皇後。
而是一個罪人。
站在院中的宋拂衣的臉色很白,在陽光的照耀下幾近透明。
那一瞬間,我其實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後,宋拂衣垂眸,她似乎並不打算爭辯,隻是突兀的笑了一聲:
“那陛下想讓我說什麼?”
崔燁的眉皺的更緊了些,正想開口。
就在這時,屋內突然傳來宮女的一聲驚叫。
蕭貴妃昏倒了。
崔燁臉上便再也沒了耐心,轉身進屋前,他冷冷的留下一句話:
“宋拂衣,你當真無可救藥,阿媛清醒前,你就跪在這個院子裏,給他們娘倆贖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