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拂衣的病雖然好了,可臉色卻越發的蒼白。
這幾日,她突然把自己的首飾盒子都拿了出來,開始大肆賞賜。
蓮生開始還試著勸解,就算賞人也沒有這麼個賞法。
宋拂衣卻道:“最近宮裏諸事繁雜,底下人也跟著掛心,這些東西再珍貴也不過是死物,拿出來給大家開心開心有什麼不好?”
現在確實是個多事之秋,蕭貴妃落胎事情還是傳到了朝堂上。
聽說當日蕭貴妃的父親蕭丞相就上書彈劾皇後,直指宋拂衣殘忍善妒不堪為後。
要不是宋家多年保家衛國,在朝臣中很得人心,事情最後會鬧成什麼樣,誰也不知道。
前朝與後宮一向是關聯密切,外麵的事情鬧得這麼大,長秋宮裏的人也跟著心思浮動。
蓮生以為宋拂衣做這些是為了拉攏人心,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這下宮人們越發歡喜了,成堆的首飾在太陽的照射下熠熠生光,靜默了許久的長秋宮突然變得熱鬧起來。
宋拂衣腿上的傷還未好全,她就這麼裹著厚厚的大氅坐在撒滿陽光的院子裏,含笑看著。
我的目光也聚焦在堆疊在各色珍寶中的一個葡萄紋鏤空香囊上。
不知怎的,我總覺得這個東西格外的礙眼。
我突然想起,有段時間宋拂衣不知怎的突然噩夢連連,崔燁知道了後特意請太醫調了香。
他吩咐人把那些據說可以安神的香裝在香囊裏,然後係在床幔上,說可以助她安眠。
後來宋拂衣確實沒有再發噩夢,直至有一天,她起夜時卻突然落了紅。
宋拂衣嫁給崔燁三年,始終沒有孕育子嗣。
太醫說是因為那年她被刺客刺中腹部,傷了胎宮,導致她很難受孕。
誰也不知道這個孩子是什麼時候懷上的。
他走的時候,也無聲無息。
那天,宋拂衣怔怔的坐在床榻上發愣,聞訊而來的而崔燁將她攬在懷裏,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憐惜:
“拂衣,你放心,就算沒有孩子,我也一樣愛你。”
他們說這些的時候,我就趴在床榻邊看著。
胎兒在母體腹中孕育,那是一種多麼融入骨血的感情。
我以為宋拂衣會傷心的。
可她並沒有。
她愣了半響後,反倒語氣溫和地安慰崔燁:
“是臣妾無能,不能為陛下孕育子嗣。”
君王自古都是稱孤道寡,崔燁未登基前,曾經對她說過,希望他們不止是帝王與皇後,而是一對普通的夫妻。
可那一刻,宋拂衣在他麵前,自稱臣妾。
而崔燁,也並沒有留意到這點小小的不同。
現在看來,後來種種,其實一切早就有預兆。
宋拂衣察覺到我的失神,她順著我的目光將那個葡萄紋的香囊拿在手裏晃了晃,眼眸裏閃過一抹莫名的涼意。
就像是這晚秋的風一般,看著和煦,其實吹得人骨頭發顫。
不過很快,她又向我招了招手:
“來福,你喜歡這個?”
她似乎並沒有在等我的回答,自顧自道:
“既然我們來福喜歡,就留著給你玩吧。”
說罷,她頗有興致的一揚手,香囊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飛了出去。
這是她常與我玩的遊戲,每次我把東西叼回來時,她的眉眼總會彎成一個漂亮的弧度。
那時候,她的臉色似乎都好了許多。
可這次,我還沒來得及躍身而出,那香囊竟滴溜溜的滾到了一雙繡著盤龍紋的靴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