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廢妃之身,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賤民”二字。
這薑家才剛獲封定遠侯,下人就這般輕狂?
薑知雪心中輕笑。
前世她雖然是幾天之後才回府,但薑家人什麼德行,她可再清楚不過。
今日定然有好戲看了。
素容做出被嚇到的模樣:“這位哥哥,奴婢是隨著大小姐一起來的,並非閑雜人等。”
“大小姐?”
“正是,小姐陪二公子征戰沙場,此番是帶著二公子的遺物回來的。”
“我呸!”門房啐了一口,“什麼玩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這模樣,還敢來冒充侯府小姐?”
“告訴你,我們小姐好好地呆在侯府,哪去過什麼勞什子沙場?”
“青天白日的,晦氣玩意!”
素容又急又氣,臉色瞬間漲紅:“你怎麼能這麼說小姐?”
“快滾,小爺沒工夫和你們耗!”
太後與薑知雪在馬車中,將二人對話聽在耳中。
太後眉心微動:“知雪,薑家不知道你回來嗎?”
薑知雪麵色慘白:“臣女也不知,許是送信的人耽誤了,父親母親沒接到消息?”
“荒唐!”太後不悅道,“畢竟是親生女兒,雖不曾為朝廷效力,卻也不顧邊關艱難,陪伴兄長身側,為人父母怎麼能如此糊塗!”
方嬤嬤與薑知雪坐在一側,忽然出聲。
“薑小姐,既然下人不懂事,你不妨親自去說,有什麼證明身份的信物,也好拿出來,免得讓京城百姓,白白看笑話。”
薑知雪低垂著眉眼,柔聲應下:“嬤嬤說得對。”
她起身下車,太後才要阻攔,方嬤嬤卻低聲勸阻道:“太後,這位薑小姐身份不明,奴婢覺著,您還是先別插手。”
太後神色一怔,隨即明白過來,薑家的下人都不認她,難不成真的是假冒的?
下車站穩,薑知雪雍容雅步,儀態端莊,無端給人一種不可冒犯之感。
她取下隨身包袱,遞給素容:“這是哥哥的遺物,煩請交給父親母親查閱,到時便知我身份。”
她的一舉一動被太後看在眼裏,不由地點頭稱讚:“不卑不亢,從容大氣,倒是有幾分問竹先生的影子。”
方嬤嬤附和:“太後說的是,隻是是與不是,還未可知。”
素容雙手接過,卻不想剛走上前,東西就被門房一掌打翻。
一把折扇與上百封家書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你!”素容登時氣壞了,聲音都提高了三分。
趙金河與溫箬也站了出來。
“怎麼回事?一大早吵吵嚷嚷的?”忽然,門後有一道威嚴的身影踱步而出。
“張總管!這人非說是咱們大小姐,還要硬闖!”門房急忙低頭哈腰地告狀。
張壽順著門房的手指看去,在見到薑知雪的刹那,眉間壓上了陰沉。
他在薑府做了二十年管家,門房不認識大小姐,他可認識。
但......老爺夫人不是不準她回來?
眼珠一轉,張壽便厲聲嗬斥:“哪來的無恥之徒!來我們侯府鬧事?”
薑知雪假意驚訝,語氣焦急:“張總管,你怎麼不認識我了?”
門房“嘿”了一聲:“說你胖還喘上了?張管家都說你是騙子了,還裝!”
張壽山羊胡抖了抖:“像你們這種下九流的東西,我怎麼會認識?要是不走,可別怪我動粗了!”
馬車內,方嬤嬤望向太後:“若是連管家都不認識,這位薑小姐恐怕......”
太後失望地搖搖頭:“沒想到,我們都讓她瞞過去了。”
眼見張壽拒她千裏,薑知雪不僅不曾慌亂,反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一早便料到,薑家不會讓她輕易進門。
但她可是真真正正生在薑家,長在薑家的嫡小姐。
證明身份?哪裏需要什麼信物。
“張壽,景朝宣盛帝二年三月入府,由灑掃仆役做起,五年內升任總管。”
“我父定遠侯,文帝元年進士,初任邵寧縣令,宣盛帝五年升從五品郎中,而今得封異性諸侯,爵襲五代。”
“兄長薑知辛,雍帝末年生,十四歲入三王府為幕僚成為三皇子心腹,十五歲助當今聖上登基,聖上金口禦賜‘問竹先生’。十六歲入邊寧鐵騎,十八歲隨軍遠征,連奪邊關一十八城,二十四歲生擒蠻夷王,於幽州病逝。”
“我說的可對?”
薑知雪聲音輕柔,卻異常堅定,每一個字,都落在了太後的心頭。
她恍惚憶起自己被迎回皇宮那日,問竹先生帶著假麵,跪地高呼“太後千歲”的場景。
溫箬忽地疾步撿過地上的折扇,跑向太後馬車。
“貴人請看,這是我們小姐誓死也要護著的東西,她真的是問竹先生的妹妹啊!”
方嬤嬤嚇了一跳,剛想嗬退溫箬,太後卻先一步伸手接過折扇。
扇骨一片片被打開,龍飛鳳舞兩行“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正是當今聖上的筆跡!
“是她,是她!”
“太後......”方嬤嬤再勸,太後卻不願聽了。
能拿到這把扇子,即使薑知雪不是侯府千金,也定然是問竹先生的親信。
她自然會對薑知雪格外開恩。
另一邊,張壽的臉色一分分黑了下來,他咬著牙,喉中擠出兩個字:“稍等。”
張壽閃身進了侯府,留下門房一臉無措。
薑知雪站定,張壽倒是個聰明人,知道若是放任自己在門外一直講下去,定會招來非議,這才急匆匆前去請示薑家眾人。
不知道她的父親母親,又該如何應對?
許久,張壽才再次折回。
“小姐,小人問過老爺夫人了,確實是小姐歸家,都怪下人們辦事不力,沒有提前告知。”
他放低了聲,太後掀了簾子才勉強聽到。
素容心疼薑知雪在風口站了良久,見張壽這麼講,便攙著薑知雪要進門。
誰知道張壽卻上前一步,高昂著頭顱,將二人攔下。
“你什麼意思?不是已經認下我們小姐了?”
“姑娘別急啊,小姐回府倒是可以,隻不過——”張壽拉長聲音。
“不可走正門,而是要走,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