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雲知鳶,你打暈嫡姐,冒名頂替嫁給庸王,此乃欺君罔上,你可知罪!”
隨著一道怒喝聲響起,正跪在廳中的雲知鳶渾身一震,煥然的眼神也驟然凝聚,她驚疑不定地望著開口說話之人,而後又慌亂地看了看四周。
入目滿眼都是大紅色,這、這不是她被汙蔑替嫁,被皇後當眾問責的那天嗎?
不,不對!
雲知鳶抬手捂著心口,她上一瞬才被自己的嫡姐雲妙容一劍穿心,那錐心刺骨的疼痛還縈繞在心頭,怎麼可能還活著?
莫不是陰陽逆轉,她——
重生了!
她原本是雲家庶女,一出生便被扣上了一個克父克母克全家的汙名,被扔去了莊子上自生自滅。
可是三個月前,雲家人卻突然找到她,並且將她接回京城,美其名曰要給她該有的生活。
而她,從小渾渾噩噩,渴望親情,麵對雲家人的虛與委蛇,她竟一點都沒有懷疑。
直到這天,她被打暈塞進了本該是她嫡姐雲妙容的花轎,直到被按著拜堂成親之時,她才稍微緩過了神。
可偏偏雲家人不肯放過她,竟請了皇後來做主,汙蔑她蛇蠍心腸,故意頂替嫡姐出嫁!
上一世的此情此景猶在眼前,她那時神思不清,渾渾噩噩,麵對那些汙蔑竟是百口莫辯,因此,她被扣上搶了嫡姐未婚夫的罵名。
可後來,嫡姐雲妙容又私底下尋她,說什麼一切都是不得已而為之,還說若是她不想留在雍王府,可以幫她逃離。
雲知鳶又信了,傻傻的去了約定的地點,結果卻被人一棍子打翻在地......
“蠢貨,說什麼你都信,倒還真是一條聽話的好狗。”雲妙容抬腳踩在雲知鳶臉上,“你今日能為我去死,我不枉我一直以來對你虛與委蛇!”
“長姐......”雲知鳶匍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是你說的,替嫁是個誤會,是你說的你要幫我逃離雍王府......為什麼......”
一直以來都對她和顏悅色的“親人”,在此時此刻終於露出了獠牙。
“因為你蠢啊。”雲妙容那姣好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冷笑,“庸王已經成了廢人,我若是不算計你替嫁,那我自己豈不就要跳進火坑?”
“而今你才嫁給庸王三日便暴斃而亡......”雲妙容惡劣地說道,“待我將這盆臟水潑到庸王頭上,世人必定會對他口誅筆伐。他從前的赫赫戰功也會被抹去。而我......則是那位大人的大功臣!”
“要是爹知道了......”雲知鳶嘴唇顫抖。
“蠢貨啊蠢貨,若爹娘不知情,你以為我的種種算計會這麼順利嗎?”雲妙容腳下用力地踩了踩,“你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如今你用自己的一天命換來我們雲家飛黃騰達,也是你的福氣。”
字字句句錐心刺骨,雲知鳶心頭最後的一點僥幸也蕩然無存。
“原來......都是假的......”她落下淚來,“是你們拋棄了我,而今卻又幾次三番利用我,還想要我的命!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她不過是想要得到親情罷了,卻一頭栽進了名為親情的陷阱,令她魂銷骨爛,跌入無間地獄!
雲妙容於是薄涼,“怪你自己不該來到這世上,怪你自己蠢笨如豬,更怪你眼瞎心盲。”
這時候,另一道人影走了過來,正是與雲知鳶一樣同為庶女的雲憶歡。
“長姐,別跟她廢話了,就算她能做個明白鬼又如何?庸王今日被絆住了手腳,絕不可能來救她。等她一死,再讓庸王背上一個殺妻的罵名,我們便能功成身退了。”
“是啊,與一個將死之人說什麼?”雲妙容看著垂死掙紮的雲知鳶,猛地一刀捅進了她的心口。
雲知鳶猛地嘔出了一口鮮血,眼神逐漸渙散。
她這一生多可笑啊,想得到的得不到,想報仇卻報錯了仇,到頭來,她這短短的一輩子,居然都在為他人做墊腳石。
她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皇後娘娘息怒,三妹妹她懵懂無知,或許是因為聽聞了庸王戰功赫赫,所以才心生憧憬......”溫柔的聲音帶著哭腔,將雲知鳶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抬頭,看到皇後高坐主位,她那位溫柔端莊的嫡姐雲妙容哭得梨花帶雨,雲憶歡則在一旁攙著雲妙容的手。
雲妙容露出一個柔和的微笑,“知鳶,你乖乖地和皇後娘娘認個錯就是,姐姐知道你想要這婚事,以後你便是庸王妃了,姐姐讓給你。”
瞧瞧這話說的,與上一世別無二致。
這話多可笑啊,明明是雲妙容不願意嫁給庸王,如今,她算計自己替嫁,卻還要讓自己背黑鍋。
而且這些人時機選的好,自己剛和庸王燕歸塵拜了天地,人都還沒清醒就被摁在了這裏!
現在賓客還沒散盡,雖然正廳被清理了出來,可賓客們卻在外頭伸長了脖子看好戲。
雲知鳶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上天帶她不薄,讓她能夠死而後生,那麼這輩子,她一定會有仇報仇,有怨抱怨!
“我不知道長姐你在說些什麼。”雲知鳶抬起頭,露出一雙茫然無措的眼睛,可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平地驚雷,“不是長姐你讓人將我打暈了,塞進花轎裏的嗎?”
“長姐你不願意嫁給庸王,利用我替嫁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把這臟水潑到我身上?就因為我從小就被你們拋棄,所以你們便覺得我就該做你們的墊腳石嗎?”
一字一句的質問讓雲妙容當場黑了臉,但是很快她就冷靜下來,說道:“三妹妹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姐姐已經把婚事讓給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她想怎麼樣?她當然是想弄死這些人啊!
可是雲知鳶也很清楚,皇後必定是向著雲妙容的,就像上輩子,皇後三言兩語就定了她的罪,讓她成了搶奪長姐婚事的惡人!
思來想去,雲知鳶把目光放在了一旁的庸王燕歸塵身上。
前世她隻與燕歸塵做了幾日的夫妻,並不知道他的脾氣秉性,可她也曾聽聞燕歸塵曾經是威名遠揚的戰神將軍,那麼想來,他自己應該也是不願意被算計,不願意被當成一個物件的。
於是雲知鳶道:“長姐請慎言,庸王不是什麼隨隨便便就能推來讓去的物件。長姐口口聲聲說是我搶了你的婚事,可你如今所言,更像是巴不得擺脫了庸王。”
話音落下,雲知鳶果然發覺燕歸塵動了動,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微涼,卻又似乎帶著一些不可言說的情緒,像是打量,像是探究。
這讓雲知鳶有些忐忑,上輩子的燕歸塵也是這麼看她的嗎?
怎麼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思緒一動,雲知鳶垂下眼眸,至少現在燕歸塵與她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雲妙容猛地攥緊了手,她看了一眼燕歸塵,“我知道庸王殿下對我情根深種,可是如今你們已經拜堂成親,我......我又如何能奪人所愛?隻能成全你們了。”
說著,雲妙容也跪了下來,對皇後道:“還請皇後娘娘恕罪,三妹妹魯莽衝動,這才釀成大錯。可她到底是雲家三小姐,是我的庶妹,還請皇後娘娘從輕發落!”
這還真是演都不演了!
雲知鳶也道:“皇後娘娘,臣女可以證明自己是被打暈塞進了花轎裏,並非如長姐所說,是臣女蓄意替嫁!”
一邊是雲家嫡女,一邊是曾經被拋棄過的區區庶女,雍容華貴的皇後很快就有了決定。
“雲知鳶,你也該鬧夠了。今日之事分明是你......”
“母後,今日是兒臣大婚之日,這種大事何不問問兒臣的意思?”
一直沉默的燕歸塵終於開口了,他目光沉沉,似帶著萬鈞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