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煙直接被他們拖拽至一輛黑色商務車。
強撐著最後一絲氣力,她低低地問:“你們幹什麼?”
“得罪了,少奶奶。小姐現在生死未卜,董事長很生氣,要求動用家法,把你關進小黑屋好好反省!”
原來,她在溫家的厄運還沒有結束。
這群保鏢,是溫一山的人。
她從頭到尾都意會錯了,溫一山對林疏影的疼惜,竟不比溫家任何人少。
到底,她才是那個可憐又可悲的外人,而林疏影,是他們所有人心尖上的明珠。
顛簸的路程裏,蘇煙渾渾噩噩,過往許多記憶,忽而竄至腦海裏。
她猶記得,自己剛剛嫁進溫家時的滿心歡喜。
缺愛的孩子,總恨不能用盡全力,把自己得到的一點點愛,全心全意回饋給所有人。
她用自己通過比賽贏來的、整整攢了四年的獎金,給溫一山買了一套昂貴的茶具,可送去至今五年,她從未見過他用一次。
她揣摩劉如意的喜好,每日費心鑽研各式各樣的美容聖品,一盅接一盅往老宅裏送,可有天她不經意間聽到仆人議論,說她送的那些營養品,劉如意嫌廉價,通通都拿來喂貓。
她最初也曾真心把林疏影當妹妹,她買的化妝品林疏影覺得好,她便一整套都送給她,她看中的裙子林疏影想要,她眼都不眨讓給她......
她曾經真心想把溫家所有人的心捂熱,也是真心把自己當成溫家的兒媳婦。
可後來她逐漸明白,外人始終是外人。
她雖然和溫敘白扯了證,但溫家的高牆,她永遠都攀不進去。
“砰!”
蘇煙像包袱一般,被保鏢粗魯地砸到陰冷潮濕的地上,發出一道沉悶的聲響。
鼻間似乎敞開一股血腥的味道,她睜了睜眼,抬眼之處,皆是不見天日的漆黑。
這是溫家傳說中用來懲戒和壓製晚輩和下人的小黑屋。
蘇煙怎麼都沒有想到,她會在自己27歲生日這天,被溫家最權威的長輩關進這裏。
臉上癢癢的,她伸手一擦,原來是她的眼淚。
她強撐著身體試圖蠕動了下,可,才發出一點聲響,她忽然就聽到耳畔不遠處,傳來猛獸呲牙的聲音——
她毛孔悚然,倏然瞪大了雙眼。
這聲音,她很熟悉,是溫家那條護家藏獒的聲音。
他們不僅把她關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小黑屋,而且,溫家最恐怖的動物,竟然就在她的隔壁。
蘇煙渾身的汗毛直豎,她一動也不敢動,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手機被他們強行收走,蘇煙根本就無法和外界取得任何聯係。
她喉間發出艱難的喘息,渾身像被人抽掉骨頭的魚,一動不動躺在冰冷潮濕的地上。
這種等死的絕望,她在那天被人綁架的時候經曆過。
那天她走在路上,原本是去取蛋糕的,可不知道為何走著走著,突然四個年輕人出現,直接將她擄上車。
四個年輕人把她帶到城郊的一處地窖,扔她下去後,他們跟著都跳下來。
他們用尖刀在她腿上、手臂上劃下長長的傷口,逼她給她最親近的人打電話要錢。
可她一連給溫敘白打了十幾通電話,溫敘白都沒有接。
後來,那幾個人徹底失去耐心,見她漂亮,見色起意,想要脫她的衣服。
她拚了命地呼喊著救命,碰巧,有一位騎著機車的黑衣人正好路過。
那人可真是高大威猛啊,他跳進地窖裏,一個人徒手,輕而易舉就解決了四個綁匪。
而且,把蘇煙從地窖裏托起的時候,是讓蘇煙坐在他的背上,他自己靠著雙手雙腳的力量,一點一點往上,把她頂出地窖的。
那天若不是那個人的出現,她就算沒被那四個綁匪給弄死,隻怕也會在深陷那暗不見天日的地窖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吧?
可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他全程戴著頭盔,她沒能看清他的臉。
她隻記得,他騎著機車把她從危險地帶送到家附近的時候,她隱約聞到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鬆香氣息。
下車時,她禮貌地詢問,讓對方留個聯係方式,她改天登門致謝。
可是,對方卻什麼一言未發,把她送到後,轉身便騎著機車,仿佛一秒都不願多待那般,急速駛離出她的視線裏。
思緒一陣飄忽後又回到冰冷的現實,她現在是在溫家的。
溫家上下團結得像一塊鐵,絕不會有像那樣的好心人來救她的。
厄運像毒蛇,拚命纏繞著她,層層疊疊纏得她窒息,喘不過氣來。
渾身冰冷徹骨,她下意識環抱住自己,咬牙堅持著。
她想起媽媽孟清揚臨終時對她說的話:
“感覺很難過的時候,你就睡一覺,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沒什麼大不了,隻需要睡一覺,就好了。”
她緩緩閉上眼睛,強行讓自己睡去。
意識時不時清醒,時不時渙散,她感覺自己渾渾噩噩的,就仿佛一具快要失去知覺的行屍走肉。
她聽見隔壁關在籠子裏的藏獒,每天都有人帶它出去放風,喂給它一日三餐,香噴噴的肉香,隔著一堵牆她都能聞得見。
而自己,明明是活生生的一個人,明明是溫家少奶奶,可沒有任何人在意她的生死。
她在溫家,是徹徹底底的外人,活得還不如一條狗。
沒有吃,也沒有喝,她餓到渾身發顫,渴到兩眼昏花,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仿佛快要幹涸。
不知道過了幾天,她感覺自己快要死了,甚至都開始出現幻覺。
終於,小黑屋的門被打開了。
她努力抬了抬眼皮,發現進來的人,是劉如意。
“啪-啪-啪-啪-啪......!”
十幾個耳光左右開弓,一連串如同雨點那般,狠狠地砸下來。
蘇煙腦子裏發出劇烈的嗡鳴,入目所及天旋地轉。
很快,她的整個身體,便被人用力往外拽出去,狠狠猛摔在地上。
好疼,渾身的骨架都仿佛散開。
蘇煙疼得淚眼模糊,疼得直抽涼氣,卻聽到頭頂冰冷入骨的聲音傳來:
“餓你五天,打你十幾個巴掌都是輕的。若是小影被你打死,你這條賤命,老天不收我來收!”
蘇煙咬緊牙關,蒼白的臉上,浮起的全是凜冽的恨意。
她張了張嘴,可是,她渾身沒有一絲氣力,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好渴,好餓,嗓子快要冒煙,身體的各項機能都已經到達極限。
強烈的求生意識,促使她下意識去拽劉如意的褲腿,她無力地呢喃:
“水,水......”
然而,劉如意卻如同憎惡喪家犬那般,狠狠踹開她的手,嫌惡地拍了拍褲腿,就像是要拍掉什麼肮臟不堪的東西。
“嘩啦!”
有人將一盆涼水,狠狠潑到蘇煙的身上。
明明聽到劉如意誇張至極的笑,明明聽到他們在說這水是洗腳水,可蘇煙還是用舌尖拚命地舔了舔。
她得活下去,活到有尊嚴有自我、不被人踐踏的那天。
即便是洗腳水,隻要能救命,她也得吞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