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不見我,聽不見我。
火鍋蒸騰的熱氣,穿透了我虛幻的身體。
一股徹骨的寒意,瞬間從頭頂席卷全身。
我死了?我真的死了?
就在這時,周娜娜跳下椅子去夠遠處的調料碗。
她蹦蹦跳跳地經過電視櫃,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一個趔趄。
她惱怒地低頭,隨即一腳踢了出去!
“哐當!”
桌上方那個小小的相框應聲落地。
玻璃碎裂開來,像蛛網般爬滿了照片上那個穿著校服、努力擠出笑容的男孩——那是我高考前拍的準考證照片。
“哎呀!什麼玩意兒擋路!”周娜娜嫌棄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撇撇嘴。
她抬腳,像是要再補一腳。
“娜娜!”我爸終於出聲了,我滿懷期待得希望他能教訓妹妹撿起我的照片。
但是他卻說:“別踢了,碎了就碎了,一會兒讓你媽掃了扔出去,省得礙眼。”
他甚至沒有低頭仔細看看那張照片上的人是誰。
我的靈魂在劇烈地顫抖,一種無聲的悲鳴在胸腔裏瘋狂衝撞。
那是我存在過的證明,是我在這個家裏唯一的影像!
就這樣,被當作垃圾一樣踢開、掃掉!
飯後,我爸的目光掃過電視櫃旁那片狼藉,猶豫了一下,還是蹲下身,撥開碎裂的玻璃片,撿起了那張沾上汙跡的照片。
他沒有像周娜娜那樣再踢一腳,但也沒有絲毫珍惜。
他隻是隨手一扔,那張小小的照片就輕飄飄地落進了裝著玻璃碎片的簸箕裏,和那些尖銳的垃圾混在了一起。
等他清理完玻璃碎片,目光卻停留在牆角那個癟了一塊的儲蓄罐上。
那是我兼職攢的“大學基金”罐子。
他走過去,費力地把它撿起來,罐底幾張100元鈔票,可憐巴巴地躺著。
然後,他伸出手,把錢拿出來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嘖,”他捏了捏,撇了撇嘴,“總算是......有點用處。”
“放下!放下!”我無聲的呐喊。
那是我三年來的汗水!是我從食堂五塊錢一份的葷菜裏省下的每一毛錢!是我在寒冬臘月幫同學跑腿換來的一塊錢跑腿費——是我卑微如塵土的希望!
我死了,也要拿走我對他們最後的價值嗎?
我在空氣中掙紮呐喊,試圖從這個噩夢中醒來。
最終,房子歸於平靜。
我隻能無聲地蜷縮在客廳冰冷的角落裏。
然後告訴自己,我死了。
日子以一種詭異的方式繼續流淌。
他們一直沒有找過我,甚至沒有提起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