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元年,夏。
太陽烤著大地,地麵都仿佛冒出了熱氣,天熱得要把人烤焦。
給全家當血包操勞一輩子的周雪梅因為熱射病病倒了,她風燭殘年的軀體奄奄一息。
牛馬村,周家五姐妹難得齊聚一堂。
二姐周巧蘭不耐煩地說:“今天我把你們叫回來就是為了大姐的事情,大姐現在病倒了,這找大夫吃藥都要銀子。我家現在沒銀子了,你們總不能幹看著吧?”
她瞪著幾個妹妹,很是不滿,“我先說好,這銀子不能我一個人出。我已經照看大姐一段時間了,怎麼著也該你們照顧了。你們要是不照顧,那就早點送大姐走,也省得大姐遭罪,反正她就算活下來也廢了,也幫不了咱們什麼忙了,死了也好。”
三姐周翠竹當即反駁:“我們憑什麼照顧大姐?當初大姐可是把自己家裏的房子和田產都賣了給你還債了,你自己說不會忘了大姐的恩情,會照顧大姐一輩子的。”
“這才過去幾年啊,你就開始忘恩負義了?再說了大姐這熱射病可都是因為給你們家幹活累的!你憑什麼讓我們出銀子給大姐看病?要大姐死,行啊,那再好不過,你動手。”
周巧蘭瞪著周翠竹,理直氣壯道:“當初還債可是花了不少的銀子,現在我們家還有六個孩子要養,平日裏連吃個飽飯都難,哪裏還有銀子給大姐找大夫?”
她細小的眼睛裏掃過其餘的姐妹,哼笑了一聲:“說起來大姐當初對你們姐妹都不差,你們可都欠著大姐的恩情呢,現在怎麼說也該還了吧。”
小妹周小荷不為所動:“這要說欠大姐的恩情,二姐你可是欠的最多的,大姐可是給了你一個兒子呢!你從大姐哪裏拿了不少的銀子給你丈夫賭博,那可都是大姐熬夜賺來的血汗銀子,你還不是都拿去給你丈夫輸光了!”
周巧蘭氣得眉毛倒豎:“老五,你以為你是個什麼好東西?當初是不是你搶了自己的大姐夫?你哭鬧著讓大姐把未婚夫都讓給了你,你也好意思?”
“周巧蘭!”周小荷惱羞成怒。
“行了,別吵吵了。讓你們回來是商量怎麼處理老大的,正事不幹!要是想送老大走,也得齊心協力把她抬到後山的山洞裏去,就知道吵吵!”
坐在主位上的一個高齡老婦人翻著三角眼,眼裏滿是不耐。三言兩語,就定了周雪梅的生死。
“還得抬到後山去,我哪來的空!死在家裏得了唄!費那勁!”周小荷尖聲嚷嚷著,轉身就走。
周家其餘姐妹見此,也紛紛開溜。她們家裏可都忙著呐,哪來的空抬人去後山?總是要死的,反正也不是死在她們家裏。
“娘,你看看她們。我婆婆早就對我經常回娘家照顧大姐不滿了,現在她們還不幫我,我這以後可怎麼活啊。”
周老太太眼睛一瞪:“王氏那個老虔婆又欺負你了?等著,娘這就給你討個公道去!”
幾人將周雪梅徹底忘在了家中。
腦袋越來越暈沉的周雪梅,想掙紮的掀開被子透透風卻無能為力。聽著外邊的動靜心下痛苦,這就是她放棄一切、一生用盡全力護著的親人啊!
她心痛得快要窒息。
呼吸逐漸停止,周雪梅到死也沒能閉上眼睛!
大慶,三十八年冬。
周雪梅將自己身上搓了又搓,卻依舊仿佛能聞到那股令人作嘔的臭味。
上輩子她親娘嫌照顧她麻煩,便用一床被子將她給裹上。這樣不用洗澡,不用換衣服,甚至連如廁都省了。
外人來了也瞧不見裏麵臟臭,隻會誇一句劉氏將女兒照顧的好。
就算聞到了味道不對,劉氏也會用一句病人都這樣給搪塞過去。
想起前世的屈辱,周雪梅盯著門口的目光變的陰沉起來。
“我倒是要看看,這輩子沒了我替你們攬下那不堪的名聲,替你們還債,你們一個個都是怎麼個清白法,過的怎樣的好日子!”
廚房裏笑聲不斷,這讓她想起自己上輩子被壞了名聲,幾個姐妹嫌棄她的時候,也是這般的嘰嘰喳喳聽的人作嘔。
周雪梅找了件新衣服穿上,聞著那熟悉的皂角香,她心裏的惡心感才減少了幾分。
‘哢嚓’打開了房門,廚房裏的動靜小了下來,裏麵的人也勾著頭朝著外邊瞧。
周翠竹瞧見周雪梅有些驚訝。
“大姐今日沒去鎮上做活計?”
周雪梅沒說話,隻是看向她們的眼神像是看到了臭蟲一眼。
周翠竹有些訕訕:“是我們說話聲音太大,吵到了大姐。”
周雪梅沒接她這話,而是朝著廚房瞥了一眼。
“剛才聽到你們說什麼賣地分銀子?怎麼回事?”
周愛菊連忙解釋:“二姐有所不知,咱們家的田太多,咱們又都是些婦道人家種不了那麼多的田,娘就找村裏族長做主將家裏的田賣出去了一些。”
“聽說那張地主給了娘十五兩的銀子,大家都在商量咱們分呢。”
看著漫天大雪,周雪梅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仿佛死水一樣的眼神瞥向幾人。
“這有什麼好吵的?娘拿一半,剩下的一半我們姐妹平分了就是。”
周巧蘭立刻沉了臉:“怎麼?大姐現在也想著分著銀子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