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偏房內,供奉靈偶的牌位赫然在目。
牌位通體烏黑,似以沉香木雕成,刻著繁複的花紋,隱隱透著一股詭譎之氣。
牌位正中寫著“靈偶之神位”,字跡猩紅如血。
案前擺著一隻青銅香爐,爐內香灰堆積。
旁邊的蠟燭上分別貼著一張紙符,符上筆畫扭曲,似龍蛇交錯。
上官則走近牌位,目光如炬,仔細打量起來。
他伸手摘下一張紙符,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眉頭越皺越緊,覺得符咒有些怪異。
隨後,他將那張紙符收入袖中,決定帶回細查。
當上官則返回廂房時,徐美雲的屍體已經被府兵用白布蓋好,準備運往義莊停放。
葉孤舟召集戲班子所有人,再次逐一詢問杜美雲死亡時的行蹤。
答案是,當時都在後台排練。
葉孤舟等人回到城主府,來到了安靜的別院研究案情。
潘九拿著一份名冊匆匆進來,低聲道:“姑爺,這是《光明城百業人員名冊》。”
葉孤舟接過名冊,認真看了起來。
少頃,他的目光在“杜飛”二字上停留片刻,眼神深邃道:“杜班主除了女兒杜紅,還有一個兒子?”
“對。”潘九點了點頭,“這個杜飛今年二十,是個典型的浪蕩公子,整日花天酒地,醉生夢死。今早他母親去世,竟還在青樓喝花酒,至今未歸。所以......”
葉孤舟抬眉看了一眼潘九,接過話茬:“所以,如此無情無義之人,可能會弑母?”
潘九癟著嘴巴,輕輕點了點頭。
葉孤舟思忖片刻,沉聲道:“派人盯著杜飛,如有異常及時稟報!”
“是,姑爺!”潘九頷首。
這時,葉孤舟突然想起了什麼,環視一圈,並沒見上官則:“可見上官大人?”
潘九恭敬回道:“上官大人半路被萃華樓的掌櫃攔下,請去品酒了。”
葉孤舟憤怒地猛拍桌子,無語至極:“這個上官則,除了吃就是吃。真不知道皇上派他來是查案的,還是來遊玩的!”
潘九寬慰道:“姑爺息怒息怒,咱向皇上參他一本!”
......
正午的東城市集已人聲鼎沸,叫賣聲絡繹不絕。
幾個挑夫圍在茶攤前唾沫橫飛,正圍繞如意坊靈偶複仇大說特說。
“你們聽說了嗎,杜班主的老婆正睡懶覺呢,被那靈偶給嚇死了!”滿臉麻子的漢子比劃著,“最可怕的是,還把關節都敲碎了!”
旁邊賣豆腐的小販插嘴:“我二舅剛才跟我講,前天他去如意坊看戲,台上有個木偶朝他笑了!當晚他就得了一場大病!”
“我還聽說,這次靈偶比上次的還厲害,不點睛都成精了!說不定,不僅找演戲的複仇,還要找看戲的呢!”
越說越離譜,人便越聚越多,也越聽越怕。
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哎哎!讓讓,讓讓!”
隻見一個穿著五彩拚布裙的少女擠進人群,腰間銅鈴叮當作響,約莫十七八歲,杏眼靈動,嘴角掛著狡黠的笑意。
“小神婆韓靈兒在此!莫慌莫慌!”她一個翻身跳上茶攤長凳,從袖中抖出一把桃木劍,“那靈偶害人不淺,本神婆自有妙法降服!”
很快,眾人的目光彙聚到了小神婆韓靈兒身上。
韓靈兒說著,又從懷裏掏出幾張黃符:“辟邪符十文,鎮宅符二十文,保命符三十文。至於這把祖傳桃木劍,隻需十兩銀子......”
話未說完,突然被人一把奪過桃木劍。
正是路過的上官則。
“空心桃木劍也敢稱法器?”上官則冷著臉將木劍折斷,露出中空的截麵。
人群頓時嘩然。
韓靈兒卻不慌,反而眼睛一亮。
她見上官則劍眉星目,一身墨藍官服襯得身姿挺拔,突然湊近:“哎呦,這位大人好生俊俏......”
“大膽!”上官則後退半步,耳根微紅。
這時,周圍女人們已經圍了上來,都是一副花癡模樣。
“啊,是上官大人!”
“大人,大人,你看看我繡的帕子!”
“天呐,真的是上官大人嗎?”
幾個膽大的少婦,甚至去扯上官則的衣袖,滿臉央求。
上官則一臉尷尬,想要後退。
可是,卻被那幾個少婦將衣襟攥得死死的,一時不好掙脫。
韓靈兒眼珠一轉,突然大喊:“大人!那邊有賊!”
此話一出,迅速吸引了那群少婦的注意力。
趁此空檔,韓靈兒皎潔一笑,用力推開兩名少婦,拽著上官則便跑。
很快,在密集的人群掩護下,躲進了一處暗巷。
“鬆手!”上官則一把甩開韓靈兒的手腕。
韓靈兒背著手,歪頭看上官則:“嘖嘖,大人好凶啊,我可是幫你解圍呢。”
上官則冷哼:“若非你招搖撞騙......”
“招搖是招搖了一些,但是可沒騙啊。”韓靈兒突然踮腳,嬉笑湊近,“哎,我看大人印堂發紅,今日必有桃花......”
“那些人是起哄,你莫當真!”上官則猛地後退,不小心撞上牆壁。
韓靈兒秀眉一挑,指了指自己:“我說的是我。”
“這位姑娘,請自重。”上官則白了一眼,拂袖要走。
“哎!”韓靈兒見狀,急忙拽住上官則袖角,“你攪了我的好事,就注定與我有緣。那麼,下次何時再見?”
上官則懶得搭理韓靈兒,用力扯回袖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韓靈兒望著上官則的背影,眼珠子滴溜溜轉著。
見上官則消失在拐角,竟悄然跟了上去,很快便尾隨來到了萃華樓。
萃華樓,位於光明城最喧鬧的正街轉角。
三層歇山頂建築掛著三十六盞琉璃燈,門前“五味調和”的金匾乃前朝禦廚親題。
二樓“聽雪軒”內,上官則正用銀箸挑開鬆鼠桂魚的鱗甲狀脆皮。
掌櫃的站在一側,笑眯眯弓身介紹:“上官大人,這桂魚是今晨從虎跳潭現撈的,然後用荔枝木熏過的,絕對不同於其他地方的桂魚。呃......您要是覺得還不錯,能留下一副墨寶自然是......”
話未說完,上官則竟皺起了眉頭,抬手打斷了對方。
上官則作為大玄第一美食家,全國各地的食肆酒樓就想得到他的肯定,若能掛上他的墨寶讚語更是求之不得。
所以,自從上官則來到光明城,就有受到了諸多飯館的熱情邀請。
“大人,您這......”此時,掌櫃的有些忐忑。
上官則突然將整盤魚推到了窗邊,任穿堂風卷走騰騰的熱氣。
隨後,他又掏出一方手帕拭了拭手:“桂魚離水超三個時辰,肉質就該發柴了。這等廚藝,還好意思讓我來品鑒。”
掌櫃的額角滲出細汗,急忙說道:“大人息怒,小的這就去重新做一份......”
就在這時,潘九匆匆走了進來:“大人,如意坊又出事了。”
上官則一愣,用目光詢問。
潘九謹慎地瞥了一眼掌櫃的,對上官則耳語了兩句。
上官則頓時愕然,起身便要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