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傀儡師們早已跑得七七八八，隻剩幾名膽大的躲在角落，探頭探腦觀望著。

去金剛寺拜佛祈福的杜連生，此刻被人推著木輪椅匆匆趕了回來。

他見到女兒被綁，臉色大變：“小紅！你這是怎麼了？”

葉孤舟轉頭看向杜連生，沉聲說道：“徐氏之死尚未查清，杜紅又出此怪事。為今之計，需盡快平息此事。”

“唉，我何嘗不想。”杜連生一聲歎息，“我去了金剛寺祈福消災，還是沒有消除靈偶的怨氣。如果能找到鬆鶴真人就好了，當年若不是他，怕是整個如意坊都保不住。”

上官則皺眉，沉吟片刻說道：“這世上又不止他鬆鶴真人一個道士，重新找來一個便是。”

葉孤舟聞言，嘴角忽地勾起一抹戲謔的笑。

他看向上官則，調侃道：“上官大人，你那位相好的小神婆，不是精通驅邪之術嗎？實在不行，請她來走一遭，也未嘗不可。”

此言一出，上官則臉色驟變：“段堂主！你休要胡說八道！什麼小神婆，我何時有過此等相好？”

葉孤舟看向別處，再次揶揄道：“上官大人臉都紫了，莫非真被段某說中了心事？”

上官則狠狠瞪了葉孤舟一眼，冷哼道：“姓段的，你少在這兒胡言亂語！眼下查案要緊，別扯這些有的沒的！”

他袍袖一甩，背過身去，耳根卻微微發紅，顯是氣得不輕。

“罷了罷了，上官大人莫惱。”葉孤舟收斂笑意，目光重新落在杜紅身上，眼神轉冷，“杜姑娘，你當真什麼都不記得？”

杜紅低垂著頭，聲音細若蚊蠅：“官爺，我真的不記得了......”

杜連生歎了口氣，顫聲道：“官爺，小紅絕非歹人，求你們放了她。這絕對是靈偶附體，怕是要我如意坊的命啊！”

葉孤舟目光深邃，沉聲說道：“接下來，城主府的人會留下來看守，杜班主的安全盡管放心。另外，我的意思是，盡量找到那位鬆鶴真人，畢竟對於如何消解靈偶複仇，他比較有經驗。”

杜連生麵露難色：“可是，我上哪兒找鬆鶴真人啊。”

“杜班主，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會派人去尋找。如果找不到......”葉孤舟頓了一下，目光移向上官則，“我想，上官大人會有人選。”

說完，轉身離開了戲院。

上官則見葉孤舟又一次嘲諷暗示自己，心裏氣的直罵韓靈兒。

若不是她韓靈兒，也不會被“段無疑”拿來打趣。

不過這次葉孤舟的嘲諷，顯然是在大街上時，上官則對葉孤舟身體“缺陷”譏笑的回擊。

離開如意坊之後，楚玲瓏突然開口：“姑爺，你真覺得這是靈偶的複仇？”

“要不然呢？”葉孤舟反問，“阿青姑娘驗屍，不是也沒驗出什麼問題嗎？死於驚嚇，創口光滑。不是靈偶複仇，還能作何解釋？”

這一番話，著實把楚玲瓏噎住了，但還是提出了質疑：“鬼神之說，總覺得不太可信。”

“阿青姑娘，聽段堂主的為好。”上官則展開折扇搖了搖，哼笑了一下，“畢竟，辦案的主官是段堂主，咱們都是小配角。”

葉孤舟與上官則對視一眼，保持神色冷峻：“上官大人的嘴巴酸溜溜的，看來小神婆的糖葫蘆不夠甜啊。”

上官則氣得心直抽抽，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回到城主府後，便快馬加鞭給閣主陳七絕寫了一封信，希望可以利用“血影閣”的情報網找到鬆鶴真人。

同時，他也收到了“暗行司”搭檔鹿顏留下的接頭記號。

午夜，彌陀河上。

烏篷船隨著水波輕輕搖晃，船頭的油燈在風中忽明忽暗。

葉孤舟掀開簾子鑽進去時，鹿顏正坐在裏麵，仍穿著一襲紅衣，長發束起。

葉孤舟一愣：“怎麼隻有你？”

鹿顏媚笑了一下，反問道：“你還想有誰？”

“徐浪呢？”葉孤舟直言不諱。

鹿顏目光突然變得淩厲，指節重重地拍了一下矮幾：“小哥，有膽量直呼主人名諱的沒幾個。”

“行行行，錯了錯了。”葉孤舟嬉皮笑臉擺擺手，盤膝坐在了鹿顏對麵，“說吧說吧，找我什麼事兒。”

鹿顏注視著葉孤舟，拿起一麵銅鏡描起了眉：“主人讓我帶話給你，要提防仵作阿青。”

葉孤舟一愣，皺眉問道：“為什麼？”

鹿顏自戀地欣賞著鏡中的自己，答道：“她是周泰的人。對於南乾和北玄來說，周泰是個特殊的存在。”

葉孤舟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灌下去才道：“具體說說？”

鹿顏接著說道：“周泰本就是根牆頭草，當年從南乾手中花錢買了個城主當。後來北玄入侵南乾，他二話不說就開了城門，做了北玄的鷹犬。為了穩住周泰，北玄才繼續讓其做光明城的城主。”

這裏麵的彎彎繞繞，葉孤舟還是第一次知道。

周泰這個老狐狸，怪不得為了權勢，能將自己親閨女嫁給段無疑。

“還有別的事嗎？”葉孤舟沉默片刻，開口道。

“沒了。”鹿顏放下石黛（眉筆），笑著問葉孤舟，“畫的好看麼？”

“好看，好看死了。”葉孤舟應付地點了點頭。

鹿顏白了一眼：“嗬，敷衍的男人。”

葉孤舟無語地歎了口氣，神色凝重道：“請你轉告徐大人，四象玉插屏的事已經在傀儡戲班如意坊找到了線索。如今如意坊內傳言靈偶複仇，但是我懷疑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腳。”

原來，葉孤舟相信是靈偶複仇，隻是表現給其他人看的。

對於葉孤舟的彙報，鹿顏用目光進一步詢問。

隨後，葉孤舟將今天在如意坊看到的，以及聽到的，都一一說給了鹿顏。

鹿顏聽罷，秀眉微蹙：“你懷疑是誰做了手腳？”

葉孤舟深吸了口氣，與鹿顏四目相對：“鬆鶴真人。因為杜紅的護身符裏有西域曼陀羅的味道。那護身符，極有可能是鬆鶴真人送的。”

“西域曼陀羅？”鹿顏一愣。

葉孤舟點頭道：“對，西域曼陀羅有劇毒，經過晾曬後也有微毒。鬆鶴真人為何要將毒物放進護身符裏，這就非常可疑了。另外，為何其他人沒有護身符，而隻有杜紅才有？所以，杜紅也有疑點。”

鹿顏沉默片刻，突然淺淺一笑：“葉孤舟，你果然聰明，主人沒看錯你。”

葉孤舟白了眼鹿顏，擺了擺手：“得，你少來，我倒希望他看錯。對了，既然讓我防備阿青，那幫我一個忙。”

“什麼？”鹿顏問。

葉孤舟說：“調查一下她的身世。”

沒想到，鹿顏竟然聳了聳肩，櫻桃小口一噘：“抱歉，主人沒給我這個任務。”

葉孤舟一聽這話，登時急了：“你是我的搭檔，你得配合我！你不是木偶，不是傳話的信鴿！”

鹿顏瞥了眼葉孤舟，再次表現一副愛莫能助的嬌態：“你這小哥這麼精神，我當然想幫忙啦。可是，沒有主人的命令，我可不敢私下答應。”

葉孤舟心中罵了一句，把住了鹿顏的肩膀：“我想見徐指揮！”

鹿顏指尖在葉孤舟的手背上輕輕滑動，笑眯眯道：“男人，不要這麼粗魯，把我弄疼了。姐姐瞧瞧告訴你，主人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那要看主人什麼時候想見你。明白麼？”

葉孤舟猛地扒拉開了鹿顏的手，低聲罵道：“行行行，你們都他媽的是甩手掌櫃的！”

說完，他憤然躍出船艙，消失在夜色中。

船身搖晃，油燈的光映在鹿顏的臉上，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