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燁看著她那副泫然欲泣,卻又小心翼翼不敢碰壞布料的樣子。
心裏那點微軟的感覺又冒了出來。
但他麵上依舊板著臉,沉聲道:
“我是男人,皮糙肉厚,凍不著。”
“你們女兒家身子弱,穿暖和些。”
“再說。”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霸道,“嫁了人,就得以夫為天。”
“我說的話,聽著就是了。”
這番帶著大男子主義,甚至有些蠻橫的話。
聽在蘇雲袖耳中,卻像是最動聽的情話。
她的臉頰不受控製地發燙,心裏卻像是被一股暖流淌過,甜絲絲的。
她低下頭,不再推辭,隻是用蚊子般的聲音,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陳燁滿意地點點頭。
又從車上一堆雜物裏,翻出一個小小的白色瓷瓶。
遞到她麵前。
“這是買的傷藥,活血化瘀的。”
“等吃完飯,讓你大姐或者二姐幫你,把身上那些舊傷都擦一擦。”
他指的,自然是她們三人身上,那些被原身毆打辱罵留下的,觸目驚心的青紫痕跡。
那些傷痕,不僅在身體上,更在心裏。
雖然他無法抹去她們過去的痛苦。
但至少,可以先治好她們身體上的傷。
蘇雲袖接過那個小小的藥瓶,入手微涼。
她看著陳燁,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
最終,千言萬語,隻化作了更深的低頭,和眼角悄然滑落的一滴淚水。
這一次,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因為委屈。
而是因為,感動。
她小心翼翼地將布匹和藥瓶捧回屋裏,妥善放好。
再出來時,臉上已經沒有了淚痕,反而帶著一絲雀躍和期待。
她走到正在往下卸米袋的陳燁身邊,小聲說道:
“夫君,我去淘米,給夫君煮白米飯。”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出要為陳燁做些什麼。
語氣裏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妻子的溫情。
陳燁“嗯”了一聲,沒有回頭。
蘇雲袖抿了抿唇,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氣。
她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
“對了,夫君,剛才,何寡婦家的翠翠嬸子。”
“就是昨天在溪邊遇到的那個。”
“她,她見我們沒菜吃,剛才偷偷拉著我,帶我去後山坡上,摘了些野菜和蘑菇。”
“她說那些蘑菇很鮮,可以給我們做一鍋鮮美的羹湯。”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灶房角落裏,拿出一個破舊的竹編菜籃。
籃子裏,裝著一些綠油油的野菜,還有幾朵看起來水靈靈的蘑菇。
她抬起眼,看著陳燁,眼神清澈,帶著一絲想要得到誇獎的認真:
“夫君待我們姐妹這般好,雲袖,雲袖會一輩子伺候夫君的。”
“以後,家裏的事,我都會努力學著做好。”
她的話語真誠而動人。
然而,陳燁在聽到“何寡婦”和“蘑菇”這兩個詞的時候。
臉色瞬間就變了!
他的動作猛地停住,眼神變得銳利如鷹!
何翠翠?那個昨天被他嗬斥,今天又帶頭起哄的潑婦?
她會這麼好心,送野菜蘑菇給她們?
還特意強調蘑菇“很鮮”?
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
他一把奪過蘇雲袖手裏的菜籃!
目光如電,仔細翻看起籃子裏的東西!
那些野菜看起來沒什麼問題,都是些常見的品種。
但是!
在那些普通的灰白色、黃褐色蘑菇下麵。
赫然夾雜著幾朵顏色異常鮮豔、形狀怪異的紅色小蘑菇!
傘蓋鮮紅,上麵還帶著一些白色的斑點!
根部有著明顯的菌托!
陳燁前世在進行野外生存訓練時,係統地學習過辨認各種有毒植物和菌類!
這種蘑菇,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他娘的是劇毒的毒蠅傘!或者類似的致命毒蕈!
隻需要小小一朵,就能要了一個成年人的命!
再聯想到昨天何翠翠那貪婪又怨毒的眼神!
聯想到今天她被自己當眾用斧頭震懾後的不甘!
再聯想到,被自己殺死的黃老三,很可能就是這個何寡婦的姘頭!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
陳燁瞬間明白了!
這個歹毒的女人!
她根本不是好心送菜!
她是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殺人不見血的手段!
毒死他們一家!
好狠毒的心腸!
好陰險的算計!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間從陳燁心底燃燒起來!
他猛地抬頭,看向蘇雲袖。
眼神冰冷,帶著後怕,更帶著滔天的殺意!
陳燁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劍,直刺蘇雲袖的心臟。
她被看得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那雙剛剛恢複一絲神采的眸子,再次被恐懼和茫然占據。
“夫,夫君。”她不明白,為什麼他突然變得如此可怕。
陳燁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指,指向菜籃裏那幾朵鮮紅欲滴的毒蘑菇。
聲音冰冷得如同臘月的寒風:
“這也是,何寡婦讓你摘的?”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種壓抑的怒火,和一絲難以置信的後怕。
蘇雲袖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看到那幾朵顏色鮮豔的小蘑菇。
她不明所以,但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是,是啊。”
“何嬸子說,這種紅色的蘑菇,長得最好看,味道也最是鮮美不過。”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燁一聲厲喝打斷!
“鮮美?!”
“這是能一口要了我們全家性命的毒蕈!”
陳燁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之怒!
毒蕈?!
要人命?!
這兩個詞如同晴天霹靂,瞬間擊中了蘇雲袖!
她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
難以置信地看著籃子裏那幾朵嬌豔的“美味”。
又猛地抬頭看向陳燁那張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的臉。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她,她差點,差點害死了夫君?害死了姐姐們?
還有她自己?
“我,我不知道,夫君,我真的不知道。”
巨大的恐懼讓她失去了思考能力,隻剩下最本能的反應。
她以為陳燁是懷疑她!
懷疑她和那何寡婦串通一氣,要謀害親夫!
這個念頭,比死亡更讓她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