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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主臥的門板透著冷光,顧承澤推門進來時,林知書正坐在窗邊發呆。

“知書。”顧承澤的聲音打破沉默,他走到窗邊,像往常一樣一把抱住她。

“你爸的事,說到底是他自己過不去那道坎。”

林知書呆愣著,沒回答。

“網上都在討論他的事,他是難以接受自己的行徑被戳穿,才會氣急攻心。”

顧承澤將西裝扔在沙發上,強硬的掰過林知書的頭,迫使她看著自己。

“這跟韻韻沒關係,你別總把賬算在她頭上。”

“顧承澤,你有沒有心?”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那是我爸,不是什麼‘他’。”

“我知道你難過,但事實就是如此。”顧承澤皺起眉,似乎覺得她不可理喻,

“等這件事平息,我們還是好好的,別揪著過去不放。”

林知書想要站起身,右腿卻傳來一陣刺痛——那天撞斷的骨頭還沒長好。

她扶著窗台站穩,直視著顧承澤的眼睛。

“我要回家給我爸辦喪事。”

顧承澤的眉頭擰得更緊,略猶豫了下,看著林知書蒼白的臉色,還是點頭同意。

“好,我陪你。”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蘇韻柔弱的呼喚。

“顧先生……”

他拉開門,蘇韻正扶著門框站著,臉色蒼白得像紙,手捂著小腹。

“我有點不舒服,能不能陪我去趟醫院?”

顧承澤的目光在她和林知書之間轉了轉,最終落在蘇韻身上。

“怎麼突然不舒服?”

“可能是昨天摔倒……”蘇韻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指緊緊攥著顧承澤的衣袖,

“但我沒關係的,你別怪林小姐。”

“你別動。”

顧承澤打斷她,語氣裏的關切藏都藏不住,

“我讓張媽陪你去醫院,我……”

“不用了。”

林知書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冰,

“我自己回去。”

她拄著拐,緩慢的前進,繞過他們往外走。

顧承澤看著她單薄的背影,喉結動了動,終究還是沒追上去。

林家老宅的朱漆大門緊閉著,門環上的銅綠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姐……”林知畫從堂屋跑出來,眼睛紅腫得像核桃,

“媽剛才又哭暈過去了。”

靈堂就設在堂屋,黑白照片裏的父親穿著中山裝,笑得溫和。

“沒有親戚來……”

林知畫的聲音帶著哭腔,

林知書點點頭,早就料到會是這樣。

她坐在靈前,一遍遍地給父親燒紙錢,看著火苗舔舐著草紙,變成灰燼飄向空中。

偶爾有風吹進來,卷起紙灰落在她的發間,像父親無聲的撫摸。

出殯那天,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送葬的隊伍隻有她們一家三口。

走到巷口時,突然有幾個黑影從牆角竄出來,手裏提著汙穢的東西就往她們身上潑。

“禽獸不如的東西!”“敗類!”惡毒的咒罵聲混著糞便的臭味撲麵而來。

“媽!小心!”林知畫撲過來擋在母親麵前,汙穢物潑了她一身。

林知書猛地將妹妹拽到身後,自己卻被潑了滿臉滿身。

腐爛的菜葉和糞便順著臉頰往下淌,惡臭熏得她幾欲作嘔。

她死死咬著牙,扶著母親往後退,直到退出巷口才停下。

她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裏。

她讓林知畫先帶著母親回家收拾行李,自己轉身回到巷口,抱起父親的骨灰盒。

“爸,我帶你離開這裏。”

盒子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衝了個冷水澡。

妹妹已經在駕駛座上等她。

“姐,我們去哪?” 林知畫安頓好虛弱的母親,聲音發顫。

“瑞士。” 林知書的聲音冷得像冰。

“媽去年在日內瓦預約了心臟專家,正好去複診。”

她們的簽證還在有效期,是父親特意為母親的心臟問題辦的。

那時他總笑著說,“等知書的畫展結束,我們全家去阿爾卑斯山滑雪。”

登機口的廣播響起時,林知畫突然抓住她的胳膊,

“姐,顧承澤會不會……”

“不會。” 林知書打斷她,指尖輕輕擦過骨灰盒表麵的雕花。

“他忙著照顧‘重要的人’,沒空管我們。”

飛機起飛的瞬間,林知書望著舷窗外越來越小的城市,突然將臉埋進父親的骨灰盒。

堅硬的木質硌著額頭的舊傷,帶來清晰的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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