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暴雨過後，天空如同一塊被洗淨的藍寶石，澄澈得不染一絲塵埃。

江家村的泥土路上，還殘留著一道道被雨水衝刷過的溝壑。

村民們扛著鋤頭，三三兩兩地走向田地，路過村西頭那堆已看不出原貌的爛泥和朽木時，都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眼神裏帶著一絲複雜的意味。

江偉，徹底消失了。

有人說，他被那場暴雨衝進了河裏，喂了王八。

也有人說，他自知無顏見人，連夜逃離了村子，不知去向。

但無論哪種說法，村裏人提起他時，語氣裏都沒有半分同情，反而帶著一種“罪有應得”的釋然。

而對於那個親手將兒子扔進暴雨中的男人――江衛國，村民們的敬畏，已經達到了頂峰。

狠！

太狠了！

連親生兒子都能說舍棄就舍棄，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

這種狠，再配上他那手“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手段，讓江衛國在整個江家村，成了一個符號，一個無人敢於議論，更無人敢於挑釁的禁忌存在。

江衛國對此毫不在意。

對他而言，江偉的下場，不過是前世孽債的一點微不足道的利息。

他現在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上。

錢。

他需要更多的錢。

僅僅依靠給王廚師提供特供蔬菜，雖然能保證溫飽，但速度太慢了。

他要的不僅僅是活著，而是要以一種絕對碾壓的姿態，重新站立起來，去迎接江莉，以及那個隱藏在幕後、讓他真正感到徹骨寒意的養女――林晚秋，即將發起的挑戰。

為此，他需要一種新的、價值更高的作物。

夜裏，他再次進入那片恢複得極其緩慢的靈泉空間。

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泉眼中心的霧氣，已經能勉強凝結出兩三滴藥露。

黑土地的邊緣雖然依舊枯黃，但中心地帶已恢複了些許肥力。

該種些什麼？

江衛國在空間裏踱步，目光掃過自己從城裏種子站買來的各種種子。

最終，他的視線，落在了一小包火紅的辣椒種子上。

辣椒，味辛，性烈。

在這個物資匱乏、口味單調的年代，足夠刺激的味道，本身就是一種稀缺品。

更重要的是，它代表著火焰，代表著激情，與他此刻胸中燃燒的複仇之火，不謀而合。

就是它了！

他將幾粒辣椒種子，小心翼翼地埋入黑土地的中心，然後引動精神力，將一滴珍貴的【靈泉藥露】，滴灌了下去。

這一次，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死死地盯著那片土地。

他想看看，被他兩世的怨恨、被錢富貴的鮮血、被惡狼的魂魄所“汙染”過的空間，在催生這種性情最是剛烈的作物時，會發生什麼異變。

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那滴淡藍色的藥露滲入土地的瞬間，周圍的土壤仿佛活了過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微微蠕動著。

一種極淡的、血紅色的霧氣，從土壤中絲絲縷縷地升騰而起，縈繞在種子上空。

緊接著，一抹赤紅的嫩芽，以一種違背自然規律的速度，悍然破土而出！

它瘋了一樣地向上生長，抽枝，散葉，開花，結果......

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十幾分鐘。

當一切塵埃落定，江衛國看著眼前的“成果”，即便是他那顆早已堅如磐石的心，也不由得狠狠一跳。

那株辣椒，長得並不高大，但上麵卻結滿了果實。

那些辣椒，個頭不大，通體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如同凝固了的鮮血般的深紅色。

它們的表皮異常光滑，甚至在空間那微弱的光線下，反射出一種妖異的、油潤的光澤。

最詭異的，是它的味道。

那不是單純的辣味，而是一種極其複雜、極具侵略性的香氣。

初聞是烈，再聞是醇，細品之下，竟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能勾起人心底最原始欲望的......

甜腥。

江衛國摘下一顆，放在指尖撚了撚。

這東西，絕對不正常。

他沒有貿然去嘗，而是退出了空間。

第二天，他從院子裏捉來一隻正咯咯下蛋的老母雞，再次進入空間，將那顆血色辣椒掰開一小塊，丟在了母雞麵前。

老母雞歪著頭看了看，似乎也被那奇異的香氣吸引，毫不猶豫地一口啄了下去。

下一秒，驚悚的畫麵出現了。

那隻老母雞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被鬼上了身。

它先是原地撲騰著翅膀，發了瘋似的轉圈，腦袋以一種詭異的頻率瘋狂搖擺。

緊接著，它竟跳起了類似人類舞蹈的、荒誕不經的步伐，時而金雞獨立，時而伸頸長鳴。

最後，它雙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四腳朝天，口吐白沫，劇烈地抽搐起來。

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那隻老母雞才悠悠轉醒，眼神裏充滿了茫然與呆滯，仿佛剛剛神遊了一趟地府。

幻覺！

強烈的致幻性！

江衛國看著這一幕，眼中非但沒有恐懼，反而爆發出一種駭人的精光。

他明白了。

他的空間，被他的仇恨和殺戮汙染了。

這片土地，再也種不出單純的、隻有“好”的作物了。

它結出的果實，將如同他本人一樣，帶著毒，帶著刺，帶著足以讓敵人墮入地獄的力量！

這不是bug，這是他最強大的武器！

為了驗證這東西對人的效果，以及如何掌控它的劑量，江衛國決定親身試驗。

當然，不是直接吃。

他將一顆血色辣椒，與幾顆普通的幹辣椒混在一起，用石臼搗碎，然後點燃了一小撮，放在柴房裏用煙熏。

他自己則站在上風口，隻聞那飄散過來的、被稀釋了無數倍的煙氣。

一股辛辣而奇異的香氣鑽入鼻腔。

瞬間，江衛國隻覺得自己的五感被無限放大了。

他能清晰地聽到院外樹葉落地的聲音，能看到木柴上每一絲細微的紋理。

眼前的一切景物，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豔麗的濾鏡，色彩飽和得有些失真。

好霸道的藥性！

江衛國心中有數，立刻熄滅了火源，將那辣椒粉末深埋進地裏。

然而，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風向。

就在他試驗的時候，一股夾雜著辣椒煙氣的微風，正順著院牆的縫隙，飄向了隔壁鄰居家。

鄰居家姓張，家裏有個二十歲出頭的兒子叫張二狗，是村裏有名的懶漢，整日遊手好閑，總想著占點小便宜。

此刻，張二狗正蹲在自家院裏，百無聊賴地曬著太陽。

一股奇異的、從未聞過的香味，順著風飄了過來，讓他忍不住用力吸了兩口。

“嘿，啥玩意兒這麼香？”

他隻覺得這香味鑽進腦子裏，渾身都輕飄飄的，說不出的舒坦。

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有些扭曲。

他看到自家那隻老黃狗，突然變成了穿著金甲的威武天神。

他又看到牆角那堆白菜，變成了一座座金光閃閃的元寶山。

“發財啦！我發財啦！”

張二狗像是中了邪，狂喜地大叫一聲，衝過去就抱住那條一臉懵逼的老黃狗，又親又啃，嘴裏還不停地喊著：“天神爺爺！謝謝您老人家賜福！”

然後，他又衝到牆角，對著那堆白菜又跪又拜，抓起一把泥土就往嘴裏塞，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喊：“吃金子咯！吃金子咯！”

這瘋瘋癲癲的舉動，立刻引來了全村人的圍觀。

張二狗的爹娘嚇壞了，怎麼也拉不住他。

隻見他在自家院裏手舞足蹈，對著空氣磕頭，嘴裏胡言亂語，說自己看到了天兵天將，看到了遍地黃金，活脫脫一個瘋子。

“這是......中邪了？”

“怕不是衝撞了江家那位爺吧？”

“我看像！那股香味就是從江家那邊飄過來的！”

議論聲越來越大。

正在此時，兩個穿著製服、騎著自行車的公安，正好因公幹路過村裏，見到這副景象，立刻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

其中一個年輕的公安厲聲喝道。

張二狗的爹一看官方的人來了，頓時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哭著喊著就撲了過去：“公安同誌！你們可要給我們做主啊！我兒子好好的，就是聞了隔壁江衛國家飄來的一股邪門的香味，就變成這樣了！他家那個江衛國，會妖法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了那扇緊閉的江家院門。

兩個公安對視一眼，臉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走！去看看！”

年輕公安一揮手，帶著人就氣勢洶洶地朝著江家走去。

一場由一顆辣椒引發的、足以致命的調查，驟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