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夜風雪，紅旗溝如同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

與往日的寂靜不同，今日的紅旗溝處處洋溢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興奮和喜悅。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糧倉保衛戰，不僅成功化解了危機，更點燃了人們心中久違的熱情。而老支書李順才宣布的“殺豬慶功”，更是將這份喜悅推向了高潮！

天剛蒙蒙亮，大隊部前的曬穀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幾口臨時支起的大鐵鍋下，柴火燒得劈啪作響，滾燙的開水冒著騰騰的熱氣。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正磨刀霍霍，而被選中的那頭膘肥體壯的大肥豬，則被五花大綁地抬了過來，發出驚恐的嚎叫。

孩子們興奮地圍著看熱鬧，大人們則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唾沫橫飛地議論著昨晚的壯舉，話題的中心，無一例外地都圍繞著那個創造了奇跡的年輕人顧建業。

“要不是建業，咱們這年都過不安生！”

“誰說不是呢？那腦子，嘖嘖，比咱們老祖宗還靈光！”

“以前咋沒看出來呢？還以為是個病秧子......”

“這叫真人不露相！我看啊，這建業將來指定有大出息！”

各種讚美、敬佩甚至帶著幾分神化的議論，在人群中口耳相傳。顧建業的名字，在短短一天之內，從一個默默無聞、甚至有些受排擠的知青，變成了紅旗溝人人敬仰的“能人”、“救星”。

而被眾人議論的主角，此刻卻剛剛從沉睡中醒來。

昨夜的極度疲憊，讓顧建業一沾炕沿就昏睡了過去，連李文秀什麼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直到窗外隱約傳來的豬叫聲和喧嘩聲才將他吵醒。

他掙紮著坐起身，隻覺得渾身像是散了架一般，每一塊肌肉都在叫囂著酸痛。但與此同時，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神上的滿足感和充實感，卻讓他的眼神格外明亮。

“建業，醒了？”李文秀早已醒來，正興奮地搓著手，“外麵殺豬呢！李支書說了，今天中午管飽！咱們也能分到肉！”他臉上洋溢著對肉食的渴望，同時也為顧建業感到由衷的高興。

顧建業笑了笑，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殺豬吃肉固然令人期待，但對他而言，更重要的是昨夜一戰帶來的無形收益——威望！

有了威望，就有了話語權，就有了調動資源的能力，才能更好地實施他心中的計劃。

兩人簡單洗漱了一下，便朝著熱鬧的曬穀場走去。

他們一出現，立刻引起了人群的注意。

“建業來了！”

“快看！是建業同誌！”

“建業，昨晚辛苦了！”

村民們紛紛主動上前打招呼，眼神裏充滿了熱情和尊敬，與之前的冷漠和忽視判若兩人。就連一些平時對知青有些排斥的老人，此刻也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李順才更是老遠就看到了他，連忙招手：“建業！快過來！就等你了！”

顧建業走到近前，隻見老支書紅光滿麵，精神矍鑠，絲毫看不出昨夜操勞的疲憊。

“李支書，鄉親們，早上好。”顧建業微笑著回應。

“好！好得很！”李順才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建業啊，昨晚多虧了你！今天這頓慶功宴，你必須坐上席！”

“李支書言重了，是大家齊心協力的功勞。”顧建業依舊謙遜。

“哎呀，建業同誌就別謙虛了！”旁邊的大隊會計也笑著說道，“我們都看著呢，沒有你的主意和指揮，我們就是瞎忙活！”

就在這時，殺豬的工作已經開始。在一片驚心動魄的嚎叫和孩子們的驚呼聲中，那頭大肥豬被利索地放倒、褪毛、開膛破肚......新鮮的豬肉、內臟被迅速分割開來，濃鬱的肉腥味混合著柴火的煙味，彌漫在空氣中，刺激著每一個人的味蕾。

按照慣例，豬頭、豬蹄、下水等部位會優先分給參與殺豬的屠夫和幫忙的壯勞力。最好的裏脊肉、五花肉則會留出一部分送給公社領導，剩下的則按照工分和人口進行分配。

但今天，李順才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有些意外的決定。

他拿起一把還滴著血水的殺豬刀，親自走到分割好的豬肉前，手起刀落，砍下了一大塊至少有三四斤重、肥瘦相間的五花肉，還有一副完整的豬肝！

“建業！”李順才將這沉甸甸的“戰利品”遞到顧建業麵前，聲音洪亮，“這是你應得的！沒有你，別說吃肉，咱們連糧食都保不住！這塊肉，這副豬肝，你必須收下！誰要是有意見，讓他來找我李順才！”

全場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塊晃眼的五花肉和豬肝上。要知道，在平時，普通社員一家能分到半斤肉就算過年了！李順才這一下子就給了顧建業這麼多，不可謂不大方！

顧建業也有些驚訝，連忙推辭：“李支書，這太多了！我不能要！按規矩分就行！”

“什麼規矩不規矩！今天就你功勞最大！”李順才卻不容置疑，硬是把肉和豬肝塞到了旁邊的李文秀手裏，“這是大家夥兒的心意！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們紅旗溝的鄉親！”

“對！建業同誌，收下吧！”

“這是你該得的！”

“沒有你，我們都得喝西北風！”

人群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附和聲，竟然沒有一個人表示反對！甚至連平時最愛斤斤計較的幾個婆娘，此刻也連連點頭。

顯然，顧建業昨夜的表現，已經徹底征服了這些淳樸的村民。在他們看來，顧建業的功勞，值這個價！

顧建業看著眾人真誠的目光，心中感慨萬千。他知道，這份沉甸甸的豬肉，不僅僅是食物，更是紅旗溝對他的最高認可！

“好！那我就卻之不恭了。”顧建業不再推辭，鄭重地向李順才和周圍的鄉親們拱了拱手，“謝謝李支書！謝謝大家！”

見他收下，李順才和村民們臉上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接下來的分肉過程就順利多了。雖然每個人分到的依舊不多，但沾了昨夜“大捷”的光，又想到中午能敞開吃一頓殺豬菜，大家都沒什麼怨言，反而個個喜氣洋洋。

很快，大鐵鍋裏燉著的殺豬菜就飄出了誘人的香味。大塊的豬肉、豬骨頭、血豆腐、酸菜、粉條......混合在一起，燉得咕嘟咕嘟冒泡。

李順才招呼著顧建業和幾個大隊幹部、老社員坐到了臨時搭起的棚子裏的“首席”。王大力、趙強、孫明等昨晚表現突出的知青和村民骨幹也得以靠近主桌。

顧建業被安排在了李順才的右手邊，這無疑是最高規格的待遇。

熱氣騰騰的殺豬菜很快就盛了上來，大盆大碗，分量十足！人們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顧建業也夾起一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放進嘴裏，肉燉得軟爛，油脂的香味混合著酸菜的爽口，滋味十足！這是他重生以來，吃到的第一頓真正的“硬菜”！溫暖的食物和周圍熱鬧的氣氛，讓他緊繃了許久的神經徹底放鬆下來。

席間，李順才帶頭，不斷有人向顧建業敬酒，說著感激和欽佩的話。顧建業酒量不行，但也沒有拒絕，一一微笑著回應。他知道，這是拉近關係，融入集體的好機會。

就連王大力，也端著一碗酒，紅著臉走到顧建業麵前，甕聲甕氣地說：“建業哥！以前......是我不對！我混蛋！我給你賠罪！這碗我幹了，你隨意！”說完，脖子一仰，就把那碗烈酒灌了下去，嗆得直咳嗽。

顧建業看著他那副既尷尬又真誠的樣子，笑了笑，也端起碗抿了一口：“王哥言重了，都是自家兄弟，過去的事就別提了。”

他知道，王大力這種人，雖然魯莽衝動，但骨子裏或許並不壞，吃軟不吃硬，你敬他一尺，他能還你一丈。經過這次事件，至少在明麵上，王大力這個知青點最大的“刺頭”，已經被他初步“收服”了。

一頓熱鬧的慶功宴，一直持續到下午才漸漸散去。顧建業不僅填飽了肚子，更重要的是，通過這次與村民、幹部近距離的接觸和交流，他的威望在紅旗溝得到了進一步的鞏固和提升。

人們看他的眼神，不再僅僅是敬佩，更多了一份親近和信賴。

他不再僅僅是一個外來的、有技術的知青，而是真正開始被紅旗溝這個集體所接納，甚至隱隱成為了除了老支書李順才之外，另一個能夠影響大家決策的關鍵人物。

提著那沉甸甸的五花肉和豬肝，走在回知青點的路上，李文秀依舊興奮得像個孩子：“建業！咱們這下可真是......揚眉吐氣了！你看那些村民看你的眼神！還有王大力！簡直像換了個人！”

顧建業微微一笑，掂了掂手裏的“戰利品”，目光卻望向了更遠方。

揚眉吐氣？這僅僅是個開始。

紅旗溝，這個貧瘠、落後的小山村，就像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他現在手裏有了一把還算鋒利的刻刀，接下來，他要做的，不僅僅是修修補補，而是要按照自己的藍圖，精雕細琢，讓它煥發出應有的光彩！

而第一步，就是徹底改善知青點，乃至整個村子的居住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