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走了兩條街,蘇衿寧卻覺得像走了很久。
朝廷到晚上實行宵禁,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更遠處能聽到巡邏隊伍的聲音,蕭行簡似乎熟門熟路,帶著她驅馬到了一處隱秘的小巷。
到了小巷,兩人先後下馬,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不知什麼時候從拐角裏走了出來,默默上前牽馬,期間還偷偷瞧了一眼蘇衿寧。
蕭行簡走在前麵,蘇衿寧跟在後麵,七拐八拐,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眼前豁然開朗。
看著前麵的朱紅的宮牆,蘇衿寧猛地捂住嘴,哭聲被她咽了回去,眼淚卻止不住從眼眶流個不停。
朱紅的宮牆下有一方角門,一名錦緞藍袍的白麵太監帶著一名上了年紀的老婦人,在門口等著。
蘇衿寧疾步跑過去,跪著撲到老婦人的懷中。
“娘!!”
僅僅半年不到,母親就蒼老了十歲,過去費心保養的頭發,如今白了大半。
抱著母親的腰,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腰腹的骨頭。
“娘!”
夢裏千言萬語,到了此刻,她卻什麼話都說不出,隻想就這樣抱著母親一直到永遠。
蘇夫人眼眶發紅,幹枯的手輕輕撫摸女兒的腦袋,口中不停的呢喃。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母女倆哭了一會兒,旁邊的太監低聲催促。
“蘇夫人,蘇姑娘,時候不早了,若有話,還請說快一些。如果被人發現就麻煩了。”
蘇衿寧從母親懷抱中抬頭,角門的燈籠不知何時已經熄滅,她隻能看見母親幾步外站著一名年紀不大的太監。
她回頭,想要尋找蕭行簡,卻隻看見一片黑暗。
遠處傳來咚咚的打更聲已經到了三更天。
“娘,你還好嗎?平日吃什麼喝什麼?每天都幹些什麼,有沒有人為難你?”
她一口氣問了許多問題。
浣衣局環境潮濕,勞役繁重,每年都有服役女子死於勞累。
母親年紀大了,又是帶罪之身,隻怕要比普通的宮人更加辛苦。
蘇母的手卻撫摸上她的臉頰,輕聲低歎,“瘦了!”
蘇衿寧搖搖頭,“我很好,沒有吃苦。”
“蕭大人,他......待你如何?”蘇母忽然開口。
蘇衿寧怔住,“母親你......”
蘇母緩緩道:“這位陳公公是浣衣局的監工,平日裏對我多有關照。寧兒,為娘的日子不算難過,你不用擔心。”
蘇衿寧轉過身,對著旁邊的太監鄭重行禮,“陳公公,你的恩情蘇衿寧感感激不盡。”
陳公公看起來並沒有其他內廷太監那般頤指氣使,看起來倒有些和藹。
“蘇姑娘言重了,雜家也是受蕭大人所托,您若要記恩,還是記到蕭大人頭上吧。”
蕭行簡?
蘇母表情很平靜,似乎早就知道這個人。
帶著複雜的心情,母女倆互相說了一些近況。
離開前,蘇母忽然壓低聲音,囑咐道:“寧兒,為娘知道你的性子,你父親蒙冤受難,這件事牽扯甚廣,你莫要參與。往後就與蕭大人好好過日子,他是個好人,把你托付給他,母親也就安心了。”
蘇衿寧靜靜地聽著,沒有反駁。
很快,蘇母和陳公公一起消失在角門中。
蕭行簡不知何時出現,靜靜的站在她的身後。
蘇衿寧剛轉身就看見了他,“多謝你!”
蕭行簡像是沒有聽見,轉身帶著她往來的路走。
還是七拐八拐,蘇衿寧努力想要記住這條路,可四周黑暗,她隻能看見前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