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都說,許雲毅有個癡情的妻子。
他坐了三年的牢,程舒寧就在外麵等了他三年。
月月探視,風雨無阻。
可他之所以坐牢,卻是因為程舒寧養在外麵的小奶狗。
他突然跳海自殺,而許雲毅則被指認成了教唆犯。
本應最相信他的程舒寧,隻在法庭上歎了聲氣:“雲毅,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
三年牢獄,許雲毅受盡折磨,內心也不斷地自我譴責。
沒想到出獄這天,他卻再次見到了那張本該亡故的臉。
......
“往前走,別回頭。”
獄警的聲音落下,鐵門在身後轟然關閉。
許雲毅緊攥著釋放證明,站在原地無所適從。
程舒寧早就等在門口,揚起笑容:“雲毅,我來接你回家。”
許雲毅一身疲憊,沒有出聲,任由她牽著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
車子早已不是三年前的款式,三年時間,外麵的世界早已不是他熟悉的模樣。
好在,今天將是一個新的開始。
車停在家門口,許雲毅邁步下車。
三年了,他終於回家了。
他抬手想按指紋,門卻突然從裏麵打開了。
一片裸露的胸膛映入眼簾,裏麵的人小心翼翼地探出門外。
“雲毅哥,好久不見。”
許雲毅抬起頭,那張臉就那麼突兀地撞進視線裏——他這輩子也忘不掉這張曾在他麵前墜入海中的臉。
瞳孔驟然變大,他耳邊響起尖銳的耳鳴,混合著記憶裏自己焦急的叫喊。
“周樂逸,你下來!別做傻事!”
“不要!!”
他仿佛再次跳進了水中想要救人,四周的聲音變得模糊而遙遠,隻剩下水流沉悶的湧動聲。
直到四肢越來越沉,奮力卻難以呼吸。
救命......
快來救救他......
啪!
臉上火辣辣地疼,許雲毅的意識驟然回籠,才意識到自己身體抖得嚇人。
“許雲毅你有病吧!你嚇到他了!”
程舒寧扇了他一巴掌,暴怒的聲音隨之傳來。
許雲毅耳邊嗡鳴,仍然不敢置信地看著被程舒寧撫摸頭頂安慰的男人。
真的是周樂逸......他還活著?
那時候,他和程舒寧已經結婚五年,在圈子裏出了名的恩愛。
隻因他們創業沒錢時的那些苦日子,都是兩個人相依為命一起熬過來的。
程舒寧曾經心疼地抱著他,說要讓他過上好日子。
可後來有錢了,他卻發現了她養在外麵的小奶狗,周樂逸。
冷戰之後,他提出了離婚。
最終是程舒寧妥協了,說會斷掉聯係。
周樂逸卻在此時主動找到了他,說想要單獨和他談談。
他還記得那天的海風很大,周樂逸眼睛布滿血絲,歇斯底裏地大吼。
“我和舒寧在一起,我弟弟才好不容易有了錢做治療,你為什麼要阻攔我弟弟治病!?”
“你為什麼要拆散我們,為什麼不能給我和弟弟一條活路!?”
許雲毅手足無措地安撫他的情緒,即使他才是感情中的那個受害者。
周樂逸卻越說越激動,突然奔向懸崖!
事情發生得太快,許雲毅眼睜睜看著他一躍而下,墜向海麵。
他急忙跳進海裏想要救人,可在湍急的海水下,他一無所獲。
在獄中的三年,他總在懊悔,為什麼沒能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或許就能留住這條生命。
他甚至在想,或許他真的是個十足的惡人,真的是他逼死了周樂逸和他弟弟。
如今見到好端端的周樂逸,他心裏隻有一個想法。
太好了。
他還活著。
他許雲毅不是真的罪犯,他沒有殺人。
可下一秒,程舒寧的話讓他如墜冰窖。
“我一直沒來得及告訴你,小逸當初沒死,不過他現在叫周聲,在法律上是周樂逸的弟弟,之後的日子你要和他好好相處。”
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的舊疤,許雲毅大腦一片空白。
“你知道他沒死......為什麼不上報,為什麼不幫我翻案?”
程舒寧歎了口氣:“雲毅,你還要問我為什麼嗎?我早就說過,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
“小逸雖然撿回一條命,卻失去了弟弟,他也落下了病根。他難過弟弟的離去,所以我幫他換了身份,代替弟弟活下去。”
“雲毅,你始終欠小逸一條命......坐牢三年,你也該學會懂事了,不要再抓著曾經不放了。”
一旁的周樂逸也眼眶泛紅,小聲解釋:“雲毅哥,我其實真的不怪你的,是舒寧心疼我,說要讓你坐牢給你一個小教訓。”
“這三年,也還好有舒寧收留我,讓我住在這裏養身體。”
心臟怦怦撞擊喉嚨,一下,兩下,好似快要窒息。
話及至此,許雲毅才明白,程舒寧當年在法庭上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知道他是被冤枉的,知道他原本不用坐牢的,可她什麼都沒有說。
僅僅是因為,要給他一個教訓。
坐牢的三年裏,他被灌煙灰水,被扒光了衣服按在地上打,無數次有想死的念頭,僅靠著最後一口氣活著。
可這痛苦萬分的三年,在她嘴裏,原來隻是一句輕飄飄的“教訓”。
許雲毅控製不住地發抖,眼眶滾燙。
程舒寧的聲音卻很冷:“你有什麼好委屈的,我不是每月都去看你嗎?”
說完,她哄著周樂逸走進屋子,獨留許雲毅一人站在門外。
一滴眼淚滑落嘴角,猶如苦膽入喉。
就在剛剛,程舒寧還對他說,她來接他回家。
可他站在門口,卻遲遲邁不進那道門,隻有寒風呼呼從腳底灌進四肢百骸。
許雲毅扯出難看的一笑。
回家嗎?
可是這裏,好像再不是他的家了。
他突然轉身,沒理會程舒寧的呼喊,打車奔向最近的心理診所。
沒人知道,在獄中被欺負得最狠的時候,他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疾病。
體內甚至誕生了一個新的人格。
他本來以為,出獄後就是嶄新的生活了,要積極配合治療。
可是現在......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許雲毅走進診室,坐在醫生麵前。
“醫生,我想把我的身體,讓給另一個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