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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權柄滔天六皇子權柄滔天
逍遙鎮胡辣湯

第18章

蘇徹的王府藏在長安的胡同深處。

謝霜音被領到王府北苑時,天剛擦黑。院門上著鎖,鑰匙由蘇徹親自交到她手裏。

“這是我取得戰功後,皇帝新賜的府邸。”蘇徹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已經換了身幹淨的常服,左臂纏著厚厚的繃帶,血漬透過白布滲出來,卻比在殿時多了幾分人氣,“你住著,沒人敢來打擾。”

謝霜音接過鑰匙,指尖觸到他的溫度,猛地縮回手:“為何我還要為質......”

“沒有為何。”蘇徹打斷她,轉身往正院走,玄色衣袍掃過廊下的燈籠,投下晃動的影,“晚膳會送到你院裏。安分些,別亂跑。”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謝霜音握著那枚鑰匙,突然想起落馬坡他將她拽進懷裏時的力度,想起在殿上他說“三郡將士會記下”時的冷冽,心頭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說不清是慌,是亂,還是別的。

北苑的窗正對著正院的回廊。謝霜音推窗時,正看到陸清婉提著藥箱,從月亮門裏走出來。

陸清婉穿著件月白的襦裙,長發鬆鬆挽著,臉上沒施粉黛,卻比長安所有的貴女都耐看。

她走得極輕,像怕驚擾了什麼,手裏的藥箱上。

那是蘇徹的妻子,陸清婉。

謝霜音下意識地縮回手,躲在窗後,連呼吸都放輕了。

正院裏,蘇徹坐在廊下的竹椅上,仰頭看著天上的月牙。

陸清婉走到他身邊,沒說話,隻是解開他左臂的繃帶。

傷口還在滲血,黑紅色的,帶著草藥的腥氣。

陸清婉的動作極輕,用溫水沾濕棉布,一點點擦去血漬,指尖觸到他的皮膚時,他微微瑟縮了一下。

“疼?”她抬頭看他,眼裏的擔憂像水一樣漾開。

蘇徹搖頭,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涼,卻帶著熟悉的暖意,是他在北境無數個寒夜裏,想抓住的那點光。

“等久了?”他問,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柔。

“不久。”陸清婉低下頭,繼續為他上藥,藥膏是她親手調的,摻了當歸和血竭,專治箭傷,“知道你會平安回來。”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定心丸,讓蘇徹緊繃了一路的神經,突然就鬆了。

藥膏抹在傷口上,帶著清涼的疼。陸清婉吹了吹,忽然低下頭,用唇輕輕碰了碰那處傷口邊緣。

很輕,很軟,像羽毛拂過,卻讓蘇徹的身體猛地一僵。

“清婉......”他低喚她的名字,喉結滾動了一下。

陸清婉沒抬頭,隻是用舌尖,小心翼翼地舔去他傷口邊緣殘留的血漬。

她的動作虔誠得像在獻祭,睫毛上沾著細碎的光,映得她眼底的情愫,濃得化不開。

謝霜音在窗外看得呼吸一滯,慌忙後退,撞到了身後的花架。

青瓷花盆摔在地上,發出“哐當”的響,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她看到蘇徹猛地抬頭,看向北苑的方向,眼裏閃過一絲警惕,隨即被陸清婉按住了肩膀。

“許是野貓吧。”陸清婉輕聲道,將新的繃帶纏在他臂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別驚動了旁人。”

蘇徹的目光在北苑的窗上停留了片刻,終究是收回了視線,隻是握住陸清婉的手,緊了緊。

陸清婉起身,去廊下的爐上溫酒。

酒是青梅釀,她一直埋在院裏的梅樹下,等著他回來一起喝。火光映著她的側臉,柔和得像幅畫。

蘇徹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乾陽殿的算計、落馬坡的血腥,都離得很遠了。

這裏有暖酒,有愛人,有他在北境拚死守護的安穩。

“清婉,”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委屈你了。”

新婚第二日,他就被派去北境,一去便是半年。她的新婦,受了多少苦,他不敢細想。

陸清婉端著溫好的酒回來,遞給他一杯,自己也捧了一杯,輕輕碰了碰他的杯沿:“不委屈。你守住了北境,我就守得住王府。”

她仰頭喝了一口,酒液沾在唇角,像抹胭脂。

蘇徹伸手,用指腹輕輕擦去,指尖觸到她的唇時,她微微閉上了眼。

紅燭的光透過窗紙,照在兩人身上,投下交纏的影。

陸清婉靠在蘇徹懷裏,聽著他的心跳,輕聲道:“今晚......別去書房了。”

蘇徹低頭,吻住她的唇。青梅酒的甜混著藥草的苦,在舌尖蔓延開來,像他們這一路的滋味。

“好。”

他抱起她,往內室走去。紅燭被風吹得晃了晃,終究是穩穩地燃著,將一室的曖昧,拉得很長很長。

窗外的謝霜音,早已退到了院角的梅樹下。

夜風寒涼,吹得她指尖發顫。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躲在這裏,更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那交纏的身影時,心口會像被冰錐刺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是因為羨慕陸清婉的安穩?還是因為......嫉妒?

她甩了甩頭,想把這荒唐的念頭趕走。

她是謝家的女兒,是蘇徹的“棋子”,他們之間,隻有利用和被利用,怎麼會有別的?

可廊下那盞玄鐵燈籠晃過她的臉時,她卻清晰地想起,落馬坡蘇徹將她拽進懷裏的瞬間,他的心跳,和剛才在正院聽到的,一模一樣。

“別傻了。”她對自己說,聲音被風吹得七零八落,“他是皇子,你是他是政敵之女,你們之間,隔著的是深仇,是長安的刀光劍影。”

可為什麼,那紅燭暖酒的畫麵,會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眼裏,怎麼都揮不去?

內室的燭火終於滅了。

謝霜音轉身,踉蹌著回到自己的院落,將那枚鑰匙緊緊攥在掌心,直到銅柄硌得掌心生疼,才仿佛能壓下心頭那點莫名的悸動。

夜還很長。

正院的溫情,北苑的酸澀,乾陽殿的算計,三郡的鐵騎......都在這寂靜的王府裏,悄悄發酵。

謝霜音不知道,蘇徹在熄燭前,曾透過窗,往北苑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那株梅樹下的白影,看到了她攥緊鑰匙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

有些棋子,動了心,才更好用。

而有些情感,藏得深了,才更能成為......刺向敵人心臟的刀。

紅燭已滅,月色正好。

長安的風,帶著曖昧與殺機,吹進了這座看似平靜的王府,也吹向了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眼睛。

謝舫的密探,蘇戾的死士,皇帝的眼線......都在等著,等著看這場溫情背後,等著新的風暴。

而風暴的中心,蘇徹擁著陸清婉,聽著她均勻的呼吸,左手卻輕輕放在了腰間。

暖酒紅燭是真的,久別重逢是真的。

但算計,也是真的。

窗外的謝霜音,終究還是不懂。

這長安的夜,從來都容不下純粹的暖,和無端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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