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一刻，桑連晚親眼看著詹辭陌眼底的濃黑散去，恢複傳言中清冷矜貴如謫仙的樣子。

仿佛剛才的一幕都是錯覺。

桑連晚正欲再打量，身後忽然有人在喊：“姐姐，妹妹來給你送行了。”

桑如嫣穿著大紅嫁衣，打扮精致華貴，滿臉笑意的走過來。

她身邊跟著的穿著樸素婚服，頭上隻有一根紅帶綁著的男人，正是她搶著換親也要嫁的窮書生蕭司雲。

走近後，桑如嫣毫不避諱自己打量的眼神，“姐姐打暈我也要嫁來王府，怕是沒想到自己會落得這般田地吧。”

流放前有人送行是很正常的事，原本眾人也沒怎麼在意。

但聽到桑如嫣的話，不少人都看過來。

“桑二小姐這話是何意？”

問話的是永安王府的養女何夏瑤。

有人搭話，桑如嫣立馬順著話說：“諸位還不知道嗎？原本與蕭郎有婚約的是我，但姐姐愛慕蕭郎，就逼著我換親。”

“可姐姐又舍不得永安王府的榮華富貴，所以在大婚當日打暈我，自己坐上了永安王府的喜轎。”

“這消息，已經傳遍皇城了。”

聞言，何夏瑤的反應變得激烈，“桑連晚，你為了嫁給辭陌哥哥，竟用了這麼卑劣的手段！”

桑連晚微微挑眉，轉頭看了她一眼，“她說你就信，你自己沒長腦子嗎？”

從第一次見麵開始，這個何夏瑤看她的眼神就充滿敵意。

至於原因，多半是為了她口中的“辭陌哥哥”。

何夏瑤沒想到她會懟自己，更氣了，“你......”

她想說什麼，卻被旁邊的孔老太妃橫了一眼，隻能乖乖閉嘴。

桑連晚撇撇嘴，沒繼續跟她廢話。

有這精力，她還不如想想怎麼收拾故意來給自己添堵的桑如嫣。

注意到何夏瑤的神情，桑如嫣嘴角輕勾，麵上卻是深感抱歉的樣子。

“我來除了是想送送姐姐，也是想替她跟諸位道歉。”

“姐姐以還沒拜堂為由想脫離王府，還說一些難聽的話，實屬不應該。但她隻是在為做了錯誤的選擇後悔，請大家多多包容她。”

她所說這些都是自己前世的表現，以為桑連晚會跟她一樣，所以自信滿滿，卻沒注意到王府眾人異樣的臉色。

一片沉默中，孔老太妃開了口：“桑二小姐既然是來給長姐送行的，有什麼話你們姐妹之間說就好，不必同我們這些外人多言。”

好歹是從宮鬥裏活出來的，她哪裏聽不出來桑如嫣話裏話外的挑撥，隻是沒戳穿罷了。

但桑如嫣顯然不想領她的好意。

“姐姐如今已是王府的人，怎麼能算外人呢？”

“姐姐雖然是貪圖王府榮華富貴才會換親，但事情已成定局，孔老太妃千萬別因此對姐姐心生隔閡。”

孔老太妃麵色微沉。

她雖不了解桑連晚，但人家沒在這種時候背棄，就是她永安王府的人。

就算王府倒台，他們自己的人也輪不到別人來說。

“連晚自踏入我王府大門，從未說過要脫離王府的話。桑二小姐莫不是以為我老糊塗，聽不出你的挑撥離間？”

孔老太妃聲音不大，卻帶著多年上位者的威嚴。

桑連晚沒想到她在聽到桑家放出的流言後還能這般護著自己，心底有些觸動。

桑如嫣卻變了臉色，眼底閃過一絲戾氣。

明明都是桑家嫁過來的，這死老太婆前世處處看她不順眼，藏著銀子也不分她半點，憑什麼這一世要偏幫桑連晚！

桑如嫣忽然想到什麼，急忙朝押送的官差大喊：“幾位官爺，我要告發王府的人身上全都私藏了銀兩和匕首！”

雖然大胤律例，抄家流放者一切財產皆需充公。

但流放路途遙遠，抄家前私藏銀兩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可匕首......

因孔老太妃出麵，王府被流放的隻有十七人。

但永安王通敵叛國之事牽連甚廣，加上一些犯了其他罪被流放的，這支流放隊伍的人不算少。

匕首這種東西，自然不能出現在流放犯人手上。

官差們對視一眼，領頭的官差周沙朝孔老太妃走去，“太妃娘娘，如果真有私藏的東西，就主動交出來吧。”

周沙的態度還算有禮，但孔老太妃明白，這份有禮的前提是她們主動配合。

孔老太妃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讓眾人把私藏的銀兩和匕首拿出來。

王府眾人臉色不太好，看向桑如嫣的眼神充滿怨念。

明明他們藏得很隱蔽，桑如嫣怎麼會知道？

其他人不懂，桑連晚卻明白因為桑如嫣是重生的。

但她沒想到王府所有人身上都藏了，連那對小龍鳳胎身上也有。

除了她和繁縷這兩個剛進王府的人，也就隻有被打得半死無法動彈的詹辭陌什麼都沒有。

忽然，桑連晚想到白天在喜轎裏看到詹辭陌在孔老太妃耳邊低聲說話的一幕。

難不成是他那個時候交代的？

進可用匕首攻，退可用銀子守。

在不知道王府會被抄家的情況下做出這種的安排，詹辭陌的智商......

詹辭陌並沒注意到桑連晚的眼神，反倒盯著桑如嫣，幽暗的雙眸帶著殺意。

正得意看著王府眾人憋屈交東西的桑如嫣似有所感，回頭就撞上詹辭陌的視線。

她臉上笑容一僵，心底湧上一絲恐懼。

所有人都說永安王世子是個謫仙般的人物，但前世嫁給詹辭陌的她很清楚，這人就是個惡鬼！

特別是她在流放路上把龍鳳胎弄丟的時候......

想到那些陰暗的回憶，桑如嫣身子本能一抖。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蕭司雲立馬上前，關切問道：“嫣兒怎麼了？”

“沒......”桑如嫣臉色蒼白的搖搖頭，也沒了落井下石的心情，“我們回吧。”

她抓著蕭司雲的手就要離開。

桑連晚向來是個有仇當場報的，當然不會就這麼放她離開。

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有人比她開一步：“等等。”

眾人回頭，隻見詹辭陌從板車上微微撐起，沾著鮮血的臉上一片冷峻。

他冷眼抬眸看著桑如嫣，聲音虛弱卻自帶氣勢：“素來聽聞桑二小姐知書達理，懷有菩薩心腸。”

“既然是來給長姐送行的，應當不會空著手吧？”

眾人還在驚訝他的話，桑連晚就眼睛一亮。

“世子爺說得對，妹妹當然不會空著手來。”

話音落下，她在桑如嫣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直接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