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奴才不給老太妃麵子,而是皇上下了死命令,要世子即刻進宮,若世子想抗旨......”
老太監微頓,目光看向自己身後那些官兵,意思不言而喻。
孔老太妃心頭一跳,正要再說什麼,詹辭陌輕輕握住她的手,“祖母別急,孫兒進宮看看便是。”
他神色淡然從容,清冷的目光仿佛能安定一切。
孔老太妃張了張嘴,雖然擔憂,但終究沒說什麼。
下一刻,她耳邊忽然傳來壓得極低的聲音。
孔老太妃臉色微變。
但畢竟是上一屆宮鬥活下來的人,她隻一瞬間就收斂情緒,誰也沒注意到。
除了喜轎裏角度刁鑽的桑連晚。
詹辭陌這是在孔老太妃耳邊說了什麼話,竟會讓她在這種時候忽然變臉?
桑連晚正疑惑著,就見原本已經跟老太監走了的詹辭陌突然回頭看過來,正好與她對上視線。
雖然隻是一眼,桑連晚依舊看清了他眼底的探究和懷疑。
不是,她從頭到尾連麵都沒露過,他懷疑她什麼?
桑連晚忽然想起,詹辭陌在原書中除了是足智多謀的永安王世子,還是後期攪 弄風雲的瘋批大反派。
這樣的人,疑心病重倒也正常。
桑連晚並未將此放在心上。
她過了今日就能名正言順離開皇城,遠離這些是非,詹辭陌疑心病有多重都跟她無關了。
桑連晚心安理得的重新蓋上蓋頭,任由永安王府的人安排自己去婚房歇息。
王府的下人出去後,房間就隻剩下繁縷。
她貼心關上門,轉頭卻看到桑連晚掀開了蓋頭,嚇得她趕緊跑過去,“小姐,拜堂之前蓋頭是不能掀的。”
“沒事兒。”
反正這堂是拜不了的。
桑連晚隨手把蓋頭扔床上,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然後坐在床上開始抓花生大棗吃。
繁縷對她的動作很無奈,“小姐,這樣不合禮數。”
嘴上這麼說,手上幫忙端糕點的動作卻沒停。
這麼有眼力見的丫頭,桑連晚當即決定放她離開時得多給她準備點兒銀子!
填飽肚子後,桑連晚便打算補個覺。
按照原書設定,永安王府抄家流放是在天快黑的時候,離現在還早。
所以她很快就進入夢鄉,直到被一陣吵鬧聲驚醒。
抄家的官兵,來了!
繁縷緊張的抓著桑連晚的手,表情都快哭了,“小姐,這可怎麼辦啊!聽說永安王通敵叛國,已在邊關認罪伏誅,王府滿門被叛流放。”
“咱們好不容易離開桑家,本以為成了世子妃日子能好過些,沒想到竟攤上這樣的事。”
桑連晚安撫道:“既來之則安之。放心,我會護你周全的。”
隨後,她和繁縷跟著搜尋過來的官兵去了院子。
王府的下人已經被遣散,如今院子裏隻剩王府各院的主子,和幾個忠心耿耿不願離去的老仆。
穿著素衣常服的孔老太妃由永安王妃和一個老嬤嬤攙扶著站在最前麵,身側跟著一對四五歲的龍鳳胎,即便麵對如今的境地也依舊昂首挺胸。
按律法,孔老太妃作為先帝的妃子,還占著皇帝“母妃”的名頭,是不可能跟著王府一起流放的。
但永安王通敵叛國的罪名公布後,皇帝原本是判了王府滿門抄斬,是孔老太妃攔住抄家的官兵,穿著太妃宮服進宮麵聖。
誰也不知道孔老太妃和皇帝聊了什麼,等她回來時,就帶來將抄斬改為流放的聖旨,和渾身是血被抬回來的詹辭陌。
而孔老太妃穿出門的那身宮服,卻沒能穿回來。
她被一起流放了。
在孔老太妃身後站著的,是永安王的兩個侍妾,她們懷裏各自護著自己生的庶女和不滿七歲的庶子。
唯獨詹辭陌時趴在椅子上,渾身是血,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樣子,看不到絲毫在王府門口迎親時的矜貴如謫仙。
而他身邊蹲著的那個滿臉擔憂的粉衣女子,是永安王從戰場撿回來的孤女,也是王府養女。
桑連晚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圈,低著頭默默跟在官兵後麵,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孔老太妃還是一眼看到身穿嫁衣的她。
“等等。”
孔老太妃上前,朝官兵道:“桑大小姐還未與陌兒拜堂,算不得永安王府的人。”
“她是桑家嫡長女,你們好好把人送回去,定能在桑尚書那兒落個好。”
她一個字沒對桑連晚說,卻是在幫她避免受永安王府的牽連。
桑連晚很意外孔老太妃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為自己這個外人考慮,但她嫁來永安王府可不是為了又回去。
所以不等官兵開口,她就跑過去抓住孔老太妃的手,“祖母,既然我進了王府的門,那就是王府的一份子。”
“是進是退,我都應該跟王府的人在一起,絕不做背信棄義之徒!”
她可不想回桑家那個龍潭虎穴,所以說這話時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所有人都被她的話驚到,愣愣看著她。
還是孔老太妃先回過神,歎息:“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王府落難至此,你沒必要......”
“有必要的。”桑連晚態度堅定,“從坐上王府喜轎開始,我就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
繁縷在後麵看著,人都傻了。
小姐這是被桑家傷得有多深,竟然寧願流放也不願回去。
小姐這麼令人心疼,就算流放她也要跟著小姐!
在桑連晚的堅持下,她最終還是跟永安王府眾人一起被押上流放隊伍。
和原書記載的一樣,永安王府眾人被流放時天才剛黑。
流放路途遙遠,一般是白日啟程,偏偏永安王府被安排在這種時候,顯然是皇帝想來個另類的“滿門抄斬”。
思及此,桑連晚同情的看了眼被幾個老仆用擔架抬著的詹辭陌。
作為王府如今僅存的精壯青年,還被故意打得半死才流放。
皇帝這是鐵了心想弄死永安王府啊!
桑連晚正盯著詹辭陌感慨,原本昏迷中的人突然睜開眼。
那雙如鷹隼般漆黑的眼眸,像是勾住了桑連晚的靈魂,要將她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