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刺痛傳來,杜城灼臉色白得幾乎透明。
他像往常一樣,沉默地側身想繞開林蓉蓉。
一陣劇烈的眩暈卻猛地襲來,視野驟然被濃墨吞沒,身體失去掌控,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
林蓉蓉心頭莫名一緊,下意識俯身將他撈起,觸手一片刺骨的冰涼。
她這才看清,單薄風衣下是件空蕩的病號服,腳上廉價拖鞋沾滿了汙泥雪水。
他就這麼急?
連雙能禦寒的鞋都顧不上?
林蓉蓉不自覺收緊了手臂。
徐燦爛在一旁輕咳,語氣輕佻:“蓉姐,心臟穩了,這貨扔給服務員就行吧?咱繼續喝?”
林蓉蓉第一次覺得這建議格外刺耳,她沒理會,抱著杜城灼大步向外。
走出兩步,感受到臂彎裏那微弱得幾乎消失的呼吸,一絲疑竇掠過。
回頭撞上徐燦爛震驚的目光,她不耐道:“他的心臟現在不能出任何問題。”
她將人抱得更緊了些,快步走向停車區。
車內,她將他放在後座,鬼使神差地脫下自己的羊絨大衣,裹在他冰冷的身體上。
半小時後,東山別墅。
杜城灼意識回籠,感覺有藥片塞進嘴裏,身體被一股不算溫柔的力道死死圈著汲取溫度。
他費力掀開眼皮,模糊的輪廓讓他脫口而出:“詩涵......”
手腕猛地被一隻鐵鉗般的手死死扼住!
劇痛瞬間刺穿混沌,杜城灼徹底清醒,撞上林蓉蓉燃燒著不明怒火的眼眸。
“你剛才叫誰?”
杜城灼心猛地一沉,立刻反問:“我為什麼在你家?”
林蓉蓉鬆開手,盯著他蒼白卻輪廓分明的臉,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宣告:“我們快結婚了,你自然住這裏。”
杜城灼神色木然地點頭,不再言語。
沉默在房間裏滋生蔓延,空氣凝滯。
林蓉蓉的目光落在他掌心猙獰翻卷的皮肉上,再次逼問,聲音更低更沉:“我問你剛剛叫的是誰?”
杜城灼麵不改色,眼底適時湧起病態的執著:“我這顆心都為你掏空了,還能叫誰?隻有你!”
林蓉蓉眉頭緊鎖,感覺手背被粗糙帶血的紗布磨蹭,低頭看去。
杜城灼正用那隻血跡未幹的手,帶著一絲討好小心地貼上她的手背。
林蓉蓉腦中驟然閃過包廂裏他毫不猶豫接過血刀、說願替她頂罪的模樣,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猛地抽開手。
她翻身下床,背對著他走向衣櫃,動作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倉促。
杜城灼無聲地閉了閉眼。
一件柔軟厚實的羊絨衫兜頭罩下。
“穿上,”她背對著他,聲音恢複冷硬,“去醫院做術前檢查。”
杜城灼順從地將自己塞進衣服裏。
林蓉蓉瞥見他抬起手臂穿衣時,袖口滑落露出的結實手臂——那上麵新舊交錯的針孔和淤青觸目驚心,肋骨下方一道斜貫的猙獰舊疤尤為刺眼。
那是他為她擋刀留下的。
他......似乎真的愛她,愛到可以替她去死。
林蓉蓉眉頭無意識舒展半分,出口卻是不耐煩的催促:“快點!別磨蹭!”
杜城灼隻得強忍眩暈加快動作。
醫院。
醫生拿著厚厚的檢查單,仔細叮囑人工心臟術後的生存法則:“禁酒禁辣、絕對禁煙、嚴禁熬夜、禁止劇烈運動、情緒絕對不能大起大落......終身服藥,定期複查。”
條條框框,像一個被精密儀器束縛的囚徒。
杜城灼有些走神,他本就不屬於這裏,完成最後一件事便會脫離這具軀殼。
這些規則對他毫無意義。
林蓉蓉敏銳地捕捉到他遊離的目光,壓低聲音質問,帶著一絲被背叛的緊張:“你後悔了?”
杜城灼遲緩地搖頭,牽起一個溫馴卻空洞的笑:“不會,答應你的事,我死也會做到。”
林蓉蓉被他眼中那濃烈到近乎獻祭的赤誠刺中,神色閃過一絲狼狽的慌亂。
這樣揣測他,似乎有些......不妥。
但她向來不善對王飛羽以外的男人表露情緒,找了個接電話的借口,推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