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午後。
薑縛蒼大搖大擺地進了燕承霄的房間。
“妹夫這張臉,真叫人心疼。” 薑縛蒼用指甲刮過燕承霄麵頰。
燕承霄握住男人手腕。“是心疼還是心虛,視人命如草芥的大姨夫心裏最清楚。”
提及張蘭翠,薑縛蒼絲毫不覺愧悔,反而笑出了聲。“我心裏應該明白什麼?蘭翠那個丫頭,做事不周,我隻是稍微懲處,她就咽了氣,自己不爭氣何苦怪我。”
燕承霄沒有說話。
他靜靜地看著薑縛蒼眉梢的得意,忽然想起十二年前兩人初見時,薑縛蒼溫文爾雅的模樣。
薑縛蒼雖是太師之子,與他們相處卻從不驕矜。
四人中,唯有燕承霄身份低些。
年歲漸長,薑縛蒼成了京城第一才子,容貌更是一絕。
薑縛蒼理所當然地選擇了當時早早中狀元的沈照雪。
而燕承霄娶給了青梅竹馬的沈棲梧。
兩人同日出嫁,嗩呐聲響徹整個京城。
起初,兩人和睦相處,可漸漸,隨著沈棲梧入仕。
薑縛蒼卻像是變了一個人。
笑裏藏刀,綿裏藏針。
“棲梧屍骨未寒,妹夫還是避諱著些的好,省得落人口實說妹夫成日惦記著別人的妻子。” 薑縛蒼拿起桌上昨夜沈照雪送來的傷藥,用堅硬的瓶口狠狠懟在燕承霄的傷口處。
嘶 ——
燕承霄倒吸一口涼氣。
劇烈的疼痛讓他攥緊了薑縛蒼的手腕。
門外陡然傳來腳步聲。
燕承霄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見薑縛蒼身子一歪。
徑直跌在地上。
“啊...... 我......”
薑縛蒼慘叫出聲。
房門被猛地踹開。
沈照雪衝了進來。
見薑縛蒼滿眼淚水,怒不可遏。
“你就如此狠心!非要置他於死地嗎!”
沈照雪不分青紅皂白的問罪,讓燕承霄心寒。
丹砂辯解。“我們郎君並沒有推縛蒼先生,是縛蒼先生自己沒站穩。”
沈照雪嗤笑。
“妹夫,你幾時教會下人說謊了?縛蒼對你一直禮敬有加,他有什麼理由要來汙蔑你?”
薑縛蒼捂著小腹,臉色蒼白。“妹夫...... 我知道你怨我,可是......”
“我沒有。”
燕承霄辯解。
可沈照雪怒火中燒,壓根聽不進任何解釋。
“給縛蒼道歉。”
燕承霄眸光微凝。“我沒有推他,更不會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道歉。”
沈照雪麵色愈加陰沉,抬手一指。
“妹夫既然不肯受過,那就由丹砂代償。”
一聲令下,丹砂立即被摁倒在地。
手腕粗的刑杖在空中揮出殘影。
啪的一聲打在丹砂背後。
燕承霄目眥欲裂,毫不猶豫地撲到丹砂身上。
來不及收手的刑杖重重落在背後。
打得燕承霄眼前發黑。
“住手......” 沈照雪脫口而出。
“給縛蒼道歉。”
燕承霄看著懷裏唇角已經溢出鮮血卻依舊衝自己搖頭的丹砂,閉了閉眼,朝薑縛蒼低頭。
“對不起。”
薑縛蒼瞥見女人眼底的關切,往沈照雪身邊一靠。
“若非鶴兒及時趕到,隻怕...... 我本是無用之人,......”
他說得可憐,沈照雪不由愧疚。
對燕承霄僅剩的憐憫也消散得無影無蹤。
“這便是你道歉的態度?”
“大小姐想要什麼態度。”
“大小姐” 三個字,再次刺痛沈照雪。
“來人,將妹夫帶到院中,掌嘴。
燕承霄雙手反剪,跪在院中。
青石板抵在膝頭,磨得生疼。
沈照雪發話,掌嘴的嬤嬤不敢怠慢,每一巴掌都掄圓了膀子。
很快,燕承霄雙頰高高腫起。
鐵鏽味順著舌根翻卷,臉頰泛起火辣辣的疼痛。
燕承霄的脊背卻依舊挺得筆直。
“道歉。”
沈照雪站在簷下,對他的狼狽不為所動。
燕承霄擦去唇角血跡。“對不起。”
他話音剛落,頭頂雷雲翻滾。
轟隆隆的雷聲響起,大雨驟落。
轉瞬燕承霄渾身濕透,雨腥混著血腥,直往他鼻腔裏鑽。
沈照雪卻並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燕承霄身形每晃動一次,嬤嬤便會打他一巴掌。
燕承霄跪在雨中,抬頭看向簷下的兩人。
他想起很久之前,但逢下雨天,沈棲梧總會為他撐傘。
寧願自己半邊身子濕透,她的傘麵也永遠偏向他。
那時候,沈棲梧說,舍不得讓他淋雨。
現在,燕承霄在雨中受盡折磨。
她卻不為所動。
簷下,沈照雪俯身,輕柔地用掌根為薑縛蒼按摩腳踝。
動作與昨夜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