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識模糊間，許明軒被路過的好心人救起，送進了醫院。

他隱約聽見醫生和陸欣怡的對話，隻聽到陸欣怡瘋狂地怒吼：“一定要保住他的臉，不能讓他毀容！”

陸欣怡的臉上滿是慌亂，平日裏一絲不苟的西裝變得皺巴巴，領帶歪斜，頭發也亂糟糟的。

許明軒已經很久沒見過她這般狼狽的模樣了。

感覺到許明軒的目光，陸欣怡的眼眶瞬間泛紅，剛想上前查看他的情況，卻被匆匆趕來的助理攔住：“陸總，不好了！葉先生得知許先生出事的消息，悲痛欲絕，跳樓自殺了！”

這句話讓陸欣怡的神色驟變，她再也顧不得許明軒，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待她走後，許明軒猛地抓住醫生的胳膊，在意識徹底陷入黑暗前，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懇求：“不要治了......我的臉，不用治了......”

許明軒再次疼醒時，陸欣怡的醫生好友段睿陽剛給他換完臉上的紗布。

他平靜地看向鏡子，臉上那道長長的疤痕觸目驚心。

“陸欣怡知道嗎？”許明軒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段睿陽的眼神有些閃躲，想找借口掩飾，卻在對上許明軒清醒的目光時，泄了氣：“葉先生跳樓後傷勢很重，被救回來後一直昏迷，陸總擔心他再出事，所以一直守著他，沒能來看你。”

連問都沒問過一句嗎？

許明軒覺得可笑，卻懶得再計較。

這時，醫院的電話打了過來：“許先生，您預約的愛意清除手術，將於兩個小時後開始。”

“好，我會準時到。”

再過兩個小時，他就能徹底忘記陸欣怡，忘記這段讓他痛苦不堪的感情。

沒一會兒，陸欣怡氣喘籲籲地衝進病房，一把將許明軒緊緊抱住：“老公，我差點以為要失去你了！”

她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語氣裏滿是欣喜，“幸好你的臉還有恢複的希望！”

說著，她就要揭開許明軒臉上的紗布查看，卻被許明軒推開。

陸欣怡以為他還在鬧脾氣，耐著性子解釋：“昨天我確實忽略了你，所以我推掉了所有行程，這段時間就陪著你治療養傷，好好彌補你。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我帶你去。”

許明軒望著眼前焦急的女人，心頭忽然一動：“我想看煙花。”

他望著窗外，眼神黯淡，聲音很輕。

半小時後，陸欣怡帶著許明軒來到醫院頂層的露天觀景台。

這個觀景台是陸欣怡特意為他改造的，隻為讓他能舒適地看煙花。

此刻，觀景台旁不僅有醫護人員隨時待命，還有一群誌願者準備了小節目，想幫許明軒解悶。

可下一秒，助理拿著病曆，神色慌張地跑過來，在陸欣怡耳邊低語：“陸總，葉先生的病情突然惡化，急需輸血，可血庫對應血型的庫存不足，目前隻有您的血型能匹配......”

陸欣怡下意識地抬腳就要走，想起身後的許明軒，又猛地頓住。

“你去找他吧。”許明軒輕聲說。

這是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對陸欣怡露出溫柔的笑容，一如當年他們十八歲熱戀時的模樣。

陸欣怡的眼眶瞬間紅了，聲音帶著哽咽：“這是最後一次。等你的臉好起來，我就安排好一切，讓天佑給你父親捐腎。以後，我們就好好過日子，隻有我們兩個人。”

許明軒輕輕點頭。

直到陸欣怡離開，他眼底的笑意才瞬間消散。

陸欣怡，我們之間，早就沒有以後了。

離開觀景台後，許明軒立刻趕往手術室。

手術前，醫生再次確認：“許先生，您確定要做這個手術嗎？手術後，您對陸欣怡的所有情感都會被抹去。”

“確定。”

許明軒剛要收起手機，一條朋友圈更新提示彈了出來，是葉天佑發的。

照片裏，葉天佑和陸欣怡在醫院的後花園裏漫步，兩人緊緊相擁，身後的煙花絢爛奪目。

配文是：“和最愛的人一起看煙花，太浪漫了。”

許明軒看著照片裏陸欣怡深情的眼神，忽然覺得，遺忘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至少，他不用再費盡心機地想要擺脫她了。

他放下手機，刪掉了陸欣怡和葉天佑的所有聯係方式，然後在護士的幫助下，躺上了手術床。

麻醉劑緩緩注入體內，意識漸漸模糊。

他想起從前——他生病時，陸欣怡推掉百億合同親自照料，還包下全城醫生隻為他一人。

他車禍心脈受損時，陸欣怡毫不猶豫地為他找心源；他被綁架時，陸欣怡孤身犯險，身中數刀、斷指也要護住他；陸欣怡還在采訪裏說，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為了他可以放棄一切。

曾經，他真的以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如今，那些愛意，都隨著時間慢慢消散了。

不知過了多久，許明軒緩緩睜開眼。

醫生站在床邊，輕聲問：“許先生，您現在還喜歡陸欣怡嗎？”

許明軒愣了愣，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

“陸......欣怡？”他不確定地念出這個名字，隨即搖了搖頭，“這名字好陌生，我為什麼要喜歡她？”

醫生露出滿意的笑容：“很好，手術很成功。”

許明軒忽然覺得頭疼：“我是不是......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醫生點頭：“麻藥的效果還沒完全退去。您上手術台前特意叮囑我，提醒您要趕飛機。”

他猛地坐起身，匆匆下床，拿起包就往外跑。

走出醫院大門，許明軒隻覺得心情無比輕鬆。

他抬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去機場，謝謝。”

從今天起，他擁有了自由，也重獲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