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初沒有立刻回家。
他坐在車裏,看著手機屏幕上沈星窈的名字,手指懸空許久,終究沒有按下撥號鍵。
他想起十年前,校園的籃球場邊,她踩著滿地金黃落葉,笨拙地遞給他一瓶冰水。
“宋言初同學,我......我喜歡你很久了。”
他笑她緊張得手心都是汗,她卻紅著臉,眼神亮得驚人。
“在你麵前,我永遠像個初學者,怕做得不夠好。”
他想起剛結婚時租住的那間小屋,冬天沒有暖氣,她把他的腳捂在自己懷裏取暖,自己凍得嘴唇發紫,還嘴硬說“女人脂肪厚抗凍”。
他想起沈星窈第一次懷孕卻因出差在外、她過度勞累而不幸流產,躺在病床上默默流淚,他連夜趕回蹲在床邊緊握她的手,聲音哽咽。
“星窈,是我沒照顧好你。以後我一定加倍小心,再也不讓你受一點委屈。”
那些記憶裏的溫柔與承諾,此刻都化作最鋒利的刀刃,一刀刀淩遲著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不知在車裏坐了多久,手機震動,屏幕亮起,是沈星窈的消息。
“老公,晚上想吃什麼?我讓廚房準備。”
宋言初盯著那條消息,忽然覺得無比諷刺。
她還在盡心盡力扮演著深情妻子的角色,而他,像個徹頭徹尾的傻子,被蒙在鼓裏,騙了整整十年。
他動了動僵硬的手指,回複。
“隨便。”
車子駛入別墅區,宋言初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
客廳裏,沈星窈正坐在沙發上看文件,聽到動靜立刻抬頭,唇角揚起溫柔的弧度。
“回來了?累不累?”
她起身走來,極其自然地想接過他的公文包。
宋言初側身避開,將包放在玄關櫃上。
“不累。”
沈星窈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隨即恢複如常。
“怎麼了?工作上遇到不順心的事了?”
“沒有。”宋言初換了拖鞋,徑直走向臥室,“我先去衝個澡。”
他關上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胸腔裏堵得發慌。
他該怎麼辦?
衝出去質問她?
她會不會又像三年前那樣,用“我太想你”“他隻是個替身”“我最愛的始終是你”之類的話來搪塞他?
他不敢想下去。
他怕聽到更殘忍的真相,怕十年築起的愛情堡壘,徹底坍塌成一地荒唐的笑話。
衝完澡出來,沈星窈已經將晚餐擺上桌。
四菜一湯,依然全是他愛吃的。
她笑著為他盛湯。
“今天特意讓張媽燉了鴿子湯,你最近氣色不好,多補補。”
宋言初拿起筷子,沉默地吃著,菜肴鮮美,他卻嘗不出任何滋味。
“對了,”沈星窈像是忽然想起,語氣隨意地問道,“你的玉佩找到了嗎?”
宋言初握筷的手指微微收緊,抬眼看她。
“沒有。”
“會不會是不小心掉在公司了?”她故作思考狀,“明天我讓助理去你辦公室仔細找找。”
“不用了。”宋言初放下筷子,語氣平靜,“一塊玉佩而已,丟了就丟了吧。”
沈星窈眼神幾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
“怎麼能說丟就丟了?那可是......”
“可是什麼?”宋言初打斷她,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可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還是沈家傳婿的象征?”
沈星窈臉色微變。
“言初,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我沒怎麼。”宋言初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翻湧的嘲諷,“我隻是覺得,有些東西,再珍貴,到了該失去的時候,也留不住。”
沈星窈沉默片刻,伸手過來想要握住他的手。
“言初,別胡思亂想。找不到就算了,我明天就去給你找塊更好的,比原來那塊更珍貴。”
她的手掌依舊柔軟溫暖,宋言初卻覺得像被烙鐵燙到,猛地將手抽回。
“我說了,不用。”他站起身,聲音冷淡,“我吃飽了,先回房休息。”
看著他毫不留戀轉身離開的背影,沈星窈端著碗的手指,緩緩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