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遠眼底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這鬼地方你是一刻也不能待了。傷成這樣,身邊連個喘氣的都沒有。走,先去你姐夫那落腳,時辰一到,我們直奔碼頭。”
沈臨璟腦中閃過沈明離去時那淬毒般的眼神,毫不猶豫地點頭。
此處,多呼吸一秒都令人窒息。
當夜,他不顧郎中勸阻,執意要離開醫館,回到那座冰冷的牢籠。
他忍著周身刺痛,開始收拾自家僅有的幾本書和幾件洗得發白的舊衣。
剛把書本塞進包袱,身後便傳來一道低沉壓抑、裹挾著寒冰的聲音。
“深更半夜,收拾行囊,你要去何處?”
李姝儀不知何時已立於門口,高大的身軀堵死了光線,勁裝筆挺,周身散發著凜冽寒氣,鷹隼般的目光死死攫住他手中的包袱。
沈臨璟動作一頓,眉心蹙起,不欲糾纏。
“出去。”
兩個孩子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猛地從李姝儀身後竄出,手指直戳沈臨璟麵門,尖聲叫嚷。
“爹要跟那個野女子跑,他不要娘和我們了。”
“對!他偷人!我親眼看見他和野女子拉拉扯扯,不要臉。”沈明的聲音尖利刻薄,充滿惡毒的興奮。
轟!
沈臨璟眼前一黑,渾身血液瞬間凍結。
偷人......野女子......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家年僅八歲的親生骨肉。
“我沒有!”沈臨璟的聲音因極致的震驚和屈辱而顫抖。
“那你為何一回來就鬼鬼祟祟收拾行囊?”李姝儀冷笑,銳利的目光如刮骨鋼刀,在他和包袱間逡巡,“還是說,他們誣陷你?”
她步步緊逼,每一步都踏碎他心底殘存的微光。
“說,那個女子是誰?你們甚麼勾當?”
沈臨璟心底一片荒蕪。
她竟如此輕易,就將“偷人”這頂肮臟的帽子扣在他頭上。
這十年,他的世界隻有她李姝儀,隻有這兩個孩兒,隻愛過她一個女子。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劇痛維持最後一絲清明,沈臨璟不閃不避迎上她冰冷的審視。
“那是程明遠。我堂哥,他......”
“你一個烈士遺孤,慈幼局長大,哪來的堂哥?”她冷嗤一聲,軍靴踏在地板上的聲音沉悶如重錘,狠狠砸在他心尖。
一句話,堵死了他所有退路。
他是孤兒,卻不代表沒有血脈親人。
十年婚姻,但凡她肯花一絲心思了解他,也不至於鬧出如此荒謬的笑話。
原來愛與不愛,涇渭分明。
不愛,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是奢侈。
“就是。”沈明像隻得勝的公雞,趾高氣揚。“爹整日不幹活,就知曉看那些破書,心思早野了!肯定早就想跟野女子跑。”
李姝儀眼神徹底冰封,最後一絲疑慮化作被冒犯的震怒與嫌惡。
女子高大的身軀如鐵塔般擋在他麵前,散發著駭人的壓迫感。
沈臨璟下意識後退一步。
此舉動落在她眼中,無異於坐實了心虛。
想到沈臨璟可能真會跟著別的女子遠走高飛,一股無名邪火猛地竄上李姝儀心頭,瞬間焚毀了她最後一絲理智。
“不要臉的男人。”
冰冷、淬毒,裹挾著極致的鄙夷,從她薄唇中吐出。
沈臨璟如遭雷擊,渾身血液刹那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