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間的畫麵在眼前瘋狂閃回。
為她擋下村民鋤頭留下的猙獰疤痕,難產時在鬼門關掙紮的撕心裂肺,日複一日操持家務的枯槁疲憊。
如今,她不不分青紅皂白,用最惡毒的字眼給他判了死刑。
“好,”他突然笑了,笑得淚如泉湧,聲音卻異常清晰。
“你去查,現在就去查清楚!查查程明遠到底是誰!”
李姝儀眉心緊鎖,未料到他如此強硬。
她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
“查清楚之前,你給我老實待在此處,哪兒也不準去。”
李姝儀猛地將他甩開,沈臨璟踉蹌著撞上堅硬的桌角,額角瞬間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溫熱的液體蜿蜒而下。
鮮血糊了滿臉,視線一片猩紅模糊。
李姝儀冷冷掃了一眼滿臉是血的他,眼神無波無瀾,拉著兩個孩子轉身離去。
房門“砰”地一聲被狠狠摜上,緊接著是清晰的落鎖聲,如同敲響在他心上的喪鐘。
沈臨璟無力地癱倒在地,掌心貼著冰涼刺骨的地磚。
此就是他愛了十年、傾盡所有的女子。連最基本的信任與尊嚴,都吝嗇給予。
門外,傳來沈明刻意壓低卻難掩惡毒的聲音。
“娘走了。我們燒死他可好?反正他不要臉。”
“對!”沈沁尖細的聲音帶著興奮的殘忍附和,“我聽說,不守夫道的壞男人都該燒死。”
沈臨璟猛地抬頭,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已鑽入鼻腔。
透過門縫,他看到沈明和沈沁兩個小小的身影,正舉著點燃的火把,臉上是混合著興奮與惡毒的笑容。
“活該!燒死他!”沈沁拍手叫好。
“皆是他自找的,誰讓他惹之墨叔叔不高興。”沈明的小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憎惡。
濃煙迅速彌漫。
沈臨璟掙紮著爬起,額角的血混著冷汗往下淌。
透過越來越濃的煙霧和門縫,那兩張曾經粉雕玉琢的小臉,此刻扭曲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
他們為了討好柳之墨,竟真對他這個生身父親,放火燒屋。
火舌貪婪地舔舐著一切,濃煙滾滾。
沈臨璟被嗆得撕心裂肺地咳嗽,眼前陣陣發黑,他艱難地撐起身子,摸索著朝門口爬去。
高溫炙烤著皮膚,濃煙灌入肺腑,窒息感如潮水般湧來。
難道,真要葬身於親生骨肉點燃的火海。
就在意識即將沉入黑暗的最後一刻,房門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踹開。
“沈臨璟。”
徹底失去意識前,他模糊的視線裏,是李姝儀那張寫滿前所未有驚恐慌亂的臉,正不顧一切地向他衝來。
再次睜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臥房天花板。
李姝儀坐於床邊,下巴長滿了青色的胡渣。
向來一絲不苟的勁服皺巴巴的,沾滿煙灰與救火留下的汙漬,整個人透著一股頹唐的疲憊與,狼狽。
沈臨璟第一次見到這個永遠挺拔冷峻的女子,露出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
察覺他醒來,李姝儀立刻來到他麵前。
“我已經核實過了,”她聲音沙啞,眼神複雜地落在他蒼白的臉上。“程明遠,確實是你堂哥。此事,是我錯怪你了。”
她頓了頓,似乎異常艱難地擠出兩個字。
“抱歉。”
沈臨璟微微一怔。
十年婚姻,此是她第一次聽到她認錯告罪。
可惜,太遲了。
那聲冰冷刺骨的“蕩夫”,早已將他的心碾成齏粉。
碎掉的心,再難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