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的怒氣在胸中翻騰,臉上卻反而沒了表情,聲音平靜得可怕。
他緩緩地、緩緩地握緊了拳頭,骨節捏得咯咯作響。
一股森然的殺意,瞬間籠罩了整個佛堂。
跪在地上的張嫣和李嬤嬤,隻覺得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周圍的溫度驟降,那股冰冷的壓力讓她們連大氣都不敢喘。
她們從未見過這樣的皇帝。
不是那個在信王府裏低調隱忍的少年,也不是那個剛剛登基、還有些青澀的天子。
此刻的朱由檢,就像一頭從沉睡中蘇醒的洪荒猛獸,不動聲色間,便已是獠牙畢露,殺氣衝天。
“皇嫂,你先起來。”
朱由檢的聲音依舊平靜,但那平靜之下,是即將噴發的火山。他親自上前,將淚眼婆娑的張嫣扶了起來。
“這點委屈,朕知道了。從今天起,這宮裏,再沒人敢讓你受半點委-屈!”
他轉過身,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對著佛堂外猛地一喝:
“王承恩!”
“奴婢在!”
守在門外的王承恩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一看到這陣仗,心裏咯噔一下,知道出大事了。
“傳朕旨意!”朱由檢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刀,“立刻!馬上!給朕把禦前護衛林斌,還有內侍陳公公,這兩個狗奴才給朕拿下!打入詔獄!朕要活的!”
王承恩渾身一顫,他伺候朱由檢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火。他不敢有絲毫怠慢,重重叩首:“奴婢遵旨!”
說罷,轉身就往外跑,腳步快得像要飛起來一樣。
“陛下......”張嫣看著朱由檢的背影,又是感激,又是擔憂。
“皇嫂放心。”朱由檢回過頭,臉上的森然殺意已經收斂,換上了一副溫和的表情,“有朕在,這天,塌不下來。你且安坐,看朕如何為你出這口惡氣。”
......
東廠詔獄。
這裏是大明朝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地方,沒有之一。空氣裏永遠彌漫著一股血腥和腐爛的混合氣味,牆壁上滲透著無數冤魂的哀嚎。
禦前護衛林斌和內侍陳公公,兩個時辰前還作威作福的家夥,此刻像兩條死狗一樣被扔在冰冷的地麵上。
朱由檢沒有親臨,但他派來了王承恩,並下達了死命令。
“撬開他們的嘴,朕要知道所有事,一字不落!”
錦衣衛的酷刑,可不是說書先生嘴裏的故事。老虎凳、辣椒水那都隻是開胃小菜,光是那琳琅滿目、奇形怪狀的刑具擺出來,就能把人的膽給嚇破。
那禦前護衛林斌,不過是個仗勢欺人的草包,哪裏見過這種陣仗。還沒等烙鐵沾身,就哭爹喊娘,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什麼都招了。
“是......是吏科都給事中,錢......錢嘉征大人指使小的!”
“錢大人說,懿安皇後深受先帝寵信,在宮中素有威望,若是能......能拿捏住她,讓她在陛下麵前吹吹耳邊風,日後對我們東林一派大有裨益!”
“他還說,陛下您年幼,隻要造成既定事實,您為了皇家顏麵,也不敢聲張,隻能默認......小的......小的一時鬼迷心竅啊!陛下饒命!饒命啊!”
王承恩聽得心驚肉跳,好個東林黨,好個錢嘉征!手都伸到後宮來了!這哪是吹耳邊風,這分明是想往皇帝脖子上套繩索啊!
而另一邊的內侍陳公公,倒是個硬骨頭,咬著牙死活不開口。
但再硬的骨頭,也頂不住東廠的全套大刑。
當燒紅的鐵鉤刺入琵琶骨的時候,這個昔日魏忠賢手下的幹將,終於發出了不似人聲的慘嚎。
他的動機更簡單,也更惡毒。
他本是魏忠賢提拔上來的,客氏一倒,魏公公失勢,他便覺得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心中怨恨。
欺淩張嫣,一是為了報複這位昔日與閹黨作對的皇後,出一口惡氣;二也是想把事情鬧大,讓新皇丟臉,讓宮裏亂起來,他好渾水摸魚。
王承恩將兩份沾著血的供狀,火速呈到了文華殿。
朱由檢看完,氣得當場就把供狀摔在了地上。
“好!好一個東林君子!好一個忠心老奴!”
他怒極反笑。
東林黨,為了黨爭,連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用上了,簡直無恥之尤!
魏忠賢的餘孽,更是死不悔改,留著就是禍害!
“傳旨!”朱由檢的聲音冰冷刺骨,“林斌、陳公公二人,欺君罔上,意圖穢亂宮闈,罪大惡極!著,押赴菜市口,淩遲處死!其家產抄沒,三族之內,男丁流放三千裏,女眷充入教坊司!”
“另!”朱由檢眼中寒光一閃,“將錢嘉征的供狀,原封不動地抄錄一份,給內閣,給都察院,給六科,讓他們都給朕好好看看!看看這就是他們標榜的清流!看看這就是國之棟梁!”
殺雞儆猴!
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不管是前朝的官員,還是後宮的奴才,誰敢把手伸得太長,這就是下場!
......
這一次,朱由檢的雷霆手段,比清洗客氏餘黨時更加迅猛,更加血腥。
旨意一下,整個紫禁城都為之震動。
無數宮女太監嚇得瑟瑟發抖,走路都貼著牆根,生怕被這位殺神皇帝注意到。
而朱由檢在處理完這兩個雜碎之後,立刻就著手安撫張嫣。
他先是下了一道正式的冊封詔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先帝皇後張氏,性資淑慎,儀範端良,輔佐先帝,功在社稷。今天下新定,朕為天下養,理應尊奉。茲仰遵祖製,冊為慈聖皇太後,居慈寧宮,享天下至高禮遇,內外臣工,皆當以母後之儀敬之!”
這一道旨意,直接把張嫣的地位抬到了頂峰,成了名正言順的皇太後。
緊接著,他又親自點了王承恩手下最得力的三十名太監和一隊大內高手,直接劃歸慈寧宮調遣,美其名曰保護太後,實則是將慈寧宮打造成了鐵桶一般,再沒人敢去騷擾。
......
魏忠賢府邸。
燈火通明的大堂裏,這位權傾朝野的九千歲,正獨自一人枯坐在太師椅上。
他沒有看書,也沒有品茶,隻是靜靜地坐著,像一尊泥塑的雕像。
一個親信小太監躡手躡腳地走進來,想要給他換一杯熱茶,卻被他一個冰冷的眼神嚇得停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魏忠賢的腦子裏,正反複回放著今天從宮裏傳出的消息。
淩遲!
抄家!
三族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