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被一陣刺痛驚醒。
一抬眼,才發現好幾條毛毛蟲爬到了我的身上。
妹妹寶珠雙手叉著腰,咯咯笑著。
那股觸感傳來,我嚇得在陽台上亂跑,一邊跑,一邊試圖把蟲子甩開。
好不容易把蟲子扔掉。
我跑的渾身都是大汗,手臂好幾處紅痕都是被蟲子咬破的口子。
兩天沒洗過澡的我,此刻身上發酵出了一股奇怪又酸臭的味道。
妹妹嫌惡的連忙捂住鼻子。
朝著身後大喊:[你們看到沒,這就是鄉下來的那個蠢貨。]
我這才發現,妹妹的身後,還有幾個同齡的孩子。
他們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嘲諷的笑。
她們甚至當場給我編造了一個童謠。
一邊鼓掌一邊笑:[寶珠姐姐,臭烘烘!從鄉下來,臟兮兮!快回你的垃圾堆去!]
妹妹笑得最大聲,臉上是得意又輕蔑的表情,仿佛帶領同伴討伐了一個令人蒙羞的敵人。
我憋紅了臉,硬是忍著沒哭出聲。
等她們笑話夠了。
媽媽終於出現,她帶我洗了澡,給我找了一套妹妹不要的衣服穿上,又給我紮了一個麻花辮。
這是我記憶力,媽媽第一次給我紮頭發。
我下意識開口:[媽......媽。]
可媽媽卻避開我的目光。
猛地站起身。
麵無表情道:[餓了就去吃飯,難不成大家都等你一個。]
得到允許,我終於邁進客廳。
飯桌上的菜好多。
全是我沒吃過的。
我嘴裏吞咽了好多次,胃裏空空。
終於,媽媽點頭的那刻,我吃的狼吞虎咽,肚子像個無底洞,怎麼吃都吃不夠。
我媽厭惡的看了我一眼,得出結論。
[真是餓死鬼投胎,渾身上下沒有一點跟我像的地方。]
我訕笑了聲。
擦掉嘴角的飯粒。
小心翼翼又裝了一大碗。
配著香噴噴的菜,怎麼吃也吃不夠。
一頓飯吃了半個多小時後,我摸著圓鼓鼓的肚子,想幫媽媽把吃完的碗筷放到廚房洗掉。
媽媽卻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她說:[外麵的東西多少沾點病菌,不幹淨。]
我呆住。
沒說話。
隻看到門口進來了一對夫妻。
我媽把我拽上去,笑了:[你們兩口子不是想要個女孩?我把我家唐丫借你們帶幾年。]
她的語速又快又急,[你們帶回去,正好給家裏添個幫手,也能解解悶不是?帶幾年,等你們有了孩子,再讓她回來也行!]
我認得他們,是叔叔嬸嬸。
他們確實沒有孩子。
可所有人都說,叔叔十分可怕!
他們說叔叔是開黑心廠的,去年的啞巴女工才進廠不久,就跳樓沒了。
血跡洗了三天才淡去。
還有人說嬸嬸會紮人,如果我不討嬸嬸喜歡,她就會拿針紮我的手指縫和腳底板,再把我放出血來,繼續紮。
想到這,我嚇得連連後退。
我還不想死。
我還要聽奶奶的話,讀書上學。
如果我走了,我會不會再也回不來了。
想到這,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抱著媽媽的大腿,淚眼朦朧。
[媽媽求你了,我會掃廁所,我還會挑擔子,可以照顧妹妹。]
[我每天隻要一碗飯就行,我吃的很少很少的。]
媽媽冷冷拂開我的手。
徑直把我往門外推去。
我又忍不住想哭了。
[媽媽,我還會洗衣服,會吹哨子,刷鞋子,我什麼都可以學的。]
[我可以睡在陽台,睡在廚房角落裏也行......求求你......]
我的話顛三倒四,試圖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媽媽站在門內,臉上是極度不耐煩的冰冷。
她顯然覺得我所有的言語和眼淚都是令人作戲的糾纏。
[你在我家不走,你妹妹吃什麼?家裏養不起兩個孩子。]
她皺眉,突然想起什麼。
往室內走去。
我心一喜,以為媽媽願意收留我了。
連忙露出討好的笑。
卻沒想到,她把奶奶的骨灰盒子扔了出去。
盒子開了,撒了。
我張著嘴,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