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冬一死,坐實了燕家當年的戰敗事出有因。
百姓們紛紛議論,戰士們斷糧多日,體力不支,又如何能夠英勇作戰?
我以為會引起軒然大波。
但我忘了,對於百姓而言,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除了感歎幾句當年已逝之人,便很快又被新的話題吸引了注意。
杜衡比我想得更加聰明。
他用極短的時間,抽絲剝繭發現了我在其中的角色。
他找上門,勸我。
“昭昭,我知道這些年你因為自己的身世一直受人欺負,我也希望燕家能有朝一日被正名。”
“可通敵之事,證據確鑿,連我父親當年都無法證實其清白。如今過了這麼多年,即使能找到舊人,物證也沒了。”
“不是沒了。”
我冷冷地打斷他,“杜宰輔奉旨徹查通敵案,若沒有他出手,如何能瞞下糧草被燒此等大事?為何最後害我燕家之人官拜三品,任大理寺卿?”
杜衡被我眼裏的恨意驚得後退了幾步。
我又問道:“你可有想過,你的父親也是利益既得者?”
從冤案被定成鐵案,這原本就是他們最得意的傑作。
與杜衡分別後,我與阿娘被宣進宮。
我才知道,糧草一案最後隻查到了陳銘為止。
杜衡將一應罪狀呈到了皇帝麵前,原來這就是他所謂的交代。
阿娘身子微微發抖,更是在皇帝的視線劃過來時,擋在了我麵前。
她搶先開了口,“皇兄,昭昭自小也是您看著長大的,她哪有什麼能耐參合進舊案。是我,是我見不得女兒這些年因舊事遭人議論,這才起了心思聯係了舊人想要出口氣。”
我猛地抬起頭,想要開口,卻被阿娘死死按住。
她將罪責全都攬在自己身上,絕口不替自己求情。
皇帝盯著我良久,才挪開了視線,隨口道。
“昭昭笈禮也過了幾年了,如今是該許個好人家嫁人了。朕看杜衡就不錯,自小兩個也是一起長大的,稱得上一句青梅竹馬——”
“皇兄——”
阿娘喊了一聲。
“琳琅,燕荀已死,朕看在母後的麵子上已不做追究,但你不要自尋死路。”皇帝冷冷地掃過跪在大殿中的眾人,“朕不允許任何人,忤逆朕,就算你是朕的親妹妹,也不行!”
阿娘癱軟在我身側。
她知道皇帝並未全然信她,所以才想到讓我嫁給杜衡。
用婚姻地枷鎖將我的日後困在四方的後院之中,生兒育女。
誕下仇人的骨血。
絕了不該有的心思。
她雙眼通紅地看向我,似乎能看到我被奪去身份,自此像阿爹一般無聲無息地苟活於世的一生。
回府後,阿娘便吩咐管家將她這些年給我預備的陪嫁抬上來。
我拉住阿娘,隻覺得心慌地厲害。
阿娘細細看著我的眉眼,笑了笑。
“我們昭昭真是個好看的姑娘,不像是你親生父親,到更像你阿爹。”
“從前你阿爹總念叨著他們草原兒女最是颯爽英姿,有機會定要帶我去塞外,那裏才是真正的自由快活。”
“阿娘怕是沒機會了,但你不可以放棄,知道嗎?”
我哭著搖了搖頭,卻又點點頭。
“好孩子,別怕。”
阿娘輕輕抱了抱我,那也是她最後一次抱我。
她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為我想好了退路。
她服了毒,用自己的死硬按下我與杜衡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