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結束這場婚姻,是在養母被送入手術室後。
看著高昂的醫藥費用單,周鹿深深呼出一口氣,找到沈修隱的電話,打過去。
那邊,很快接通。
快到令她有些受寵若驚。
“老......”公這個音節還沒喊出來,陸羽嬌媚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阿修,不要啦,人家會害羞的!”
“羞什麼,又不是第一次。”回應陸羽的嗓音,低沉磁性,溫柔的陌生。
這是她的丈夫,沈修隱。
周鹿咬著唇,臉上血色快速褪去,準備掛斷電話,就聽見周圍人起哄著。
“小羽姐,二哥都這麼主動了,你躲什麼?”
“二哥等了你這麼多年,終於回國了,要不趁現在給周鹿打電話,讓她滾回來離婚,把位置還給小羽姐。”
“是啊,你們可是娃娃親,沈家欽定的兒媳,要不是周鹿設計綁架案,用輿論架著二哥,這才進了沈家門,她那樣的毒婦早該被淩遲處死!”
“長了一張清純臉,幹的事卻是惡毒發指,就是可惜了你和小瑾妹妹,被她害的這麼慘。”
幾人群情激憤的罵著,陸羽似乎這才想起通著話。
“阿修,你有電話,不過沒打備注,號碼瞧著有些熟,好像是小鹿......”
她話沒說完,對麵就掛了。
周鹿隻聽見了最後一句,沈修隱說的,“不要讓不相幹的人,影響了你的接風宴。”
走廊有涼風掠過,盛夏的夜,高溫炎熱,可周鹿卻像是墜入冰窖,整顆心都是寒的。
護士又來催繳費。
做了四年全職太太的她,身無分文,沈修隱又指望不上,於是,心冷至極的周鹿,低頭看著無名指上亮的耀眼的婚戒,下定了決心。
*
隔天,霧蒙蒙的,濕熱的空氣裏醞釀著暴風雨。
周鹿回到壹號公館時,發現客廳的沙發和地板上橫七豎八躺著一圈人。
屋裏彌漫著濃烈的煙酒味,她擰眉,捂著口鼻,下意識退到門口。
可吸入肺腑的味道,喚醒了身體裏的恐怖記憶,周鹿扒著門框,對著垃圾桶吐白了臉。
動靜驚醒了屋內昏睡的眾人。
“小鹿回來了?這是怎麼了?”旋轉樓梯上傳來一抹關心的聲音,陸羽緩步往下走,“你們幾個也真是的,沒看見小鹿難受嗎?不知道扶著人照顧一下?”
一副公館女主人的口吻。
她拿了條毛巾,走到門口,遞給周鹿,“不好意思啊,昨晚是我的接風宴,他們高興多喝了幾杯,太晚了就睡在這了,你要是介意的話,我等會就讓人把沙發和地毯換新的。”
聽著陸羽的話,周鹿扯了扯唇,隻覺得好笑。
她的家,什麼時候輪到陸羽做主了?
還有,陸羽的接風宴,不在酒店,卻在她和沈修隱的婚房辦。
心思,昭然若揭。
周鹿沒接毛巾,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垂著眼瞼,沒看陸羽,抬腳往裏走,可對方卻伸手攔下路。
“阿修睡得晚,還沒起,你可以在樓下等他醒了再上去嗎?”陸羽聲音輕輕柔柔的,“昨晚折騰的太晚,睡不好的話,我擔心阿修沒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誰允許你動我的東西?”周鹿這才抬頭,一下子就認出陸羽身上的睡裙,是她的。
平靜的臉色出現皸裂。
這是一件粉紫色泡泡袖鑲邊睡裙,款式很老,勝在做工精細,布料高檔,上麵每一根針線都是人工縫製的。
在當時是限量款。
即使後來衣櫃裏放滿了奢牌睡衣,周鹿卻一直當做寶貝掛在衣櫃最裏麵,還經常拿出來保養。
周鹿揪著睡裙衣領,想從陸羽身上扒下來,對方掙紮,受到驚嚇的樣子,“小鹿,你別激動,我隻是借穿一下,洗幹淨後就還你。”
睡醒的幾人忙跑過來拉開兩人,“周鹿,你怎麼這麼小氣?你虧欠小羽姐那麼多,穿你件衣服怎麼了?”
“就是,你現在吃的穿的,花的都是二哥的錢,你的東西就是二哥的,二哥的就是小羽姐的!”
“周鹿,你再不撒手,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幾個男人護著陸羽,用手大力去推周鹿,勞累一晚的她,沒站穩,差點摔倒。
“鬧什麼呢?”
樓上傳來一道淡漠低冷的嗓音,沈修隱穿著一身高定暗色西服,單手插兜,慵懶倦怠的望著樓下鬧劇,見周鹿被欺負,情緒沒什麼波動,一副事不關己。
對上男人淡薄冷漠的視線,周鹿沒收住力,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男人領口敞著兩粒紐扣,骨感修挺的脖子上,有幾道顯目的紅印。
周鹿扶著桌邊站穩,目光落在紅印上,唇色白了幾分,胸口像是被一把利刃貫穿,疼的鮮血直流。
她攥著指尖,看著沈修隱邁著優雅的步伐從樓上下來,深邃分明的眉目隻掃了她一眼,便轉到了陸羽身上。
“二哥,你下來的剛剛好,剛才周鹿發瘋,差點傷了小羽姐。”
陸羽瞪了眼告狀的人,眼眶濕·潤的望著沈修隱,“阿修,別聽他們胡說,小鹿一夜未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緒有些不對,她不是故意的。”
“她又不是第一次做這事,四年前這個圈子裏,誰沒見過她的豔·照啊,那叫個風騷,KTV的小姐都得甘拜下風!”
“也就二哥重情,不計較她被玩爛,履行承諾娶她進門......”
沈修隱身上的氣息果然冷了下來,其他人立馬噤聲。
“沒事吧?”他問陸羽。
陸羽搖頭。
沈修隱薄冷的目光在睡裙上多停留了幾秒,嘖了聲,“挺合身。”
聞言,周鹿咬破了唇角,血腥味漫到喉頭。
陸羽用泡泡袖捂著臉,嬌羞的嗔怪著,“你老婆都生氣了,你別火上澆油,小鹿,你別聽他的,他這人打小就沒個正形。”
周鹿抿唇沒出聲,他們分居四年,幾乎零交流,她確實沒有陸羽了解沈修隱。
沈修隱不放心陸羽,讓人送她去醫院做個檢查。
其他人都不待見周鹿,也紛紛離開了。
沈修隱看了下腕表,越過周鹿,往外走。
“修隱。”
她平靜的喊了聲。
沈修隱似乎急著出門,腳步沒停,但走到玄關處,又退回一步,語氣不耐,“你最好是有什麼事。”
周鹿諷笑一聲,語氣很輕的說,“我們離婚吧。”
沈修隱插兜的手猛地攥緊,眸底劃過一抹不可置信,剛還急著離開的男人,折了回來。
“就因為一件睡衣?”他精致的眉眼染著陰鷙的氣息,“一夜未歸,一句解釋沒有,回來就打人,說你幾句就鬧離婚,周鹿,我對你是不是太縱容了?”
“離婚協議我已經找律師擬好了,也簽了字,你看一下。”
周鹿從包裏翻出一份文件,遞到男人手邊,“沒問題的話,簽字吧。”
沈修隱一把接過文件,用力往上拋,紙張如雪花散落,“知道四年前,你捅出了多大的簍子嗎?既然費盡心思用了最惡毒的方式綁定我,就該明白,這場遊戲,我才是主導者,而你,我沒說結束,這輩子都得留在沈家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