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隱暴怒的態度,意外又在意料中。
她是孤兒,八歲被養母收養,十歲被接到沈家,被沈爺爺認了幹孫女,和沈修隱生活在同一屋簷下。
那時她喚他二哥,他也拿她當親妹妹疼愛。
隻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裏,他們彼此動了心。
為了捍衛愛情,冒天下大不違,堅定的與全世界為敵。
如果沒有發生綁架案,他們也是要做夫妻的。
人心變了,婚姻也變質了,四年的冷戰耗盡了所有的感情,昨晚的電話,是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突然意識到,沈修隱再也不是保護她的騎士,而是把她逼到孤立無援境地的劊子手。
“沈修隱,穿在陸羽身上的,不是睡衣,是我的愛!”
周鹿蹲下身,想將地上的文件撿起來,沈修隱突然提起她的雙肩,按著她的身體,往身後的柱子上狠狠一推。
“你這種人,也配提愛?”他手掌捏住她的下巴,眸底蓄起風暴,像是要毀天·滅地。
周鹿的下頜骨像是要被捏碎了,眼眶泛起了霧色,和沈修隱癲狂憤怒的神色,顯得冷靜許多。
她紅著眼,笑的眼淚翻湧,“看來,你真的忘了。”
“一件過時的破睡衣,我為什麼要記住?”
周鹿平靜乖軟的笑,讓沈修隱煩躁不已。
他鬆開女人,拿起桌上的毛巾,慢條斯理的擦著每一根碰過周鹿的手指。
“我不會同意離婚,死了這條心吧。”
沈修隱大步離開,將大門摔的砰砰響。
腳步聲漸遠。
周鹿噙在眼眶裏的淚,決堤滾落。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暴雨,整個天空灰白陰沉,不見一絲光亮,像是回到了四年前那個可怕的噩夢。
陸羽和沈修隱的妹妹沈瑾被歹徒綁架,周鹿收到消息趕去營救,恰好沈修隱也在,歹徒躲在背後偷襲他,情急下,她衝上去和歹徒搏鬥,被砸暈了腦袋。
醒來後,她上了熱搜,以沈家救命恩人的身份。
沈家人被道德輿論裹挾,被迫做出讓步,同意她和沈修隱在一起。
隻是他們公開關係沒多久,警方破了案,查到這場綁架案背後策劃者就是周鹿。
輿論反轉,她成為大家口中,為嫁豪門,不折手段,罪該萬死的毒婦!
將離婚協議書整理好放到客廳的茶幾上,周鹿上樓,本打算洗了澡換件衣服就收拾行李離開。
沒想到在浴缸裏睡著了。
醒來時,天色已經擦黑,水也冷卻了,她身體凍得哆嗦了下。
門外響起敲門聲,“太太,你醒了嗎?”
吳媽敲了幾聲,見沒人應,語氣明顯急了,“太太,你怎麼不說話?我要推門進來了......”
“有事嗎?”周鹿裹著浴袍從浴室走出來,隔著門語氣有些無力。
她頭疼的厲害,胃裏翻湧著嘔吐的惡心感,虛虛的靠在牆上。
吳媽的心瞬間就落了下去,“你睡了一天,不吃飯可不行,我給你做了滋潤養顏的蓮子羹,下樓吃點吧。”
周鹿沒什麼胃口,但還是應了下來。
走到旋轉樓梯時,她看見了坐在沙發上處理公務的男人,愣了下。
現在是六點,日理萬機的沈修隱從不會在這個點出現在家裏。
四年來,他回來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周鹿當然不會覺得他是為了陪她才回家的。
應該是抽空回來談離婚的。
周鹿安靜的坐在餐廳,桌上擺了七八道菜,都是她愛吃的。
還有一盤剝好去了核切成小塊的芒果。
吳媽盛了碗蓮子羹端到她麵前,目光看向沙發處,笑盈盈道,“難得二少爺回來早,我都很久沒看見你們在一張桌上吃飯了,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
她絮絮叨叨說著,又提上菜籃,說是去買點新鮮水果。
等人走後,屋子裏又冷清下來。
周鹿等了好一會,對方都沒有過來,她有些煩躁的望過去。
沈修隱真的很忙,茶幾上放著筆記本,一隻手拿著手機正在低聲打電話,另一隻手翻著膝蓋上的文件,深邃精致的眉眼銳利清冷。
男人骨相生的極好,僅僅一眼,周鹿的心又不受控製的跳動起來。
收回視線時,他似乎有所感應,冷沉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見桌上的菜沒動,他擰眉對電話那頭說,“我現在有事,半小時後再打過來。”
他起身,邁著長腿走過來,在周鹿對麵坐下,姿態優雅的用餐。
周鹿不知道他怎麼吃的下去的,這個時候不應該先把離婚的事談妥麼?
“沈修隱。”她喊他,聲音帶了些不滿。
男人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麼,手中動作一頓,頭也沒抬,“吃飯。”
周鹿靠著椅背坐,太陽穴裏像是有根針紮著,抬手揉了揉,耐心快耗盡了,“什麼時候去領證?”
她下樓的時候,沒看見離婚協議書,以為沈修隱已經簽了字,拿去走程序了。
“啪嗒——”筷子摔在桌麵上。
沈修隱抬頭,看著她等不及的樣子,嗤笑一聲,言語裏的奚落和譏諷,像一把尖銳的刀,淩遲著她身上每一寸肌膚。
“就這麼迫不及待?這四年跟著我,是不是覺得很委屈?你是不是忘了,這段婚姻是你強求來的,你害了小羽和小瑾,讓他們這些年飽受折磨,間接毀掉了她們的人生,你這個罪魁禍首又憑什麼得到幸福?”
“對不起,我錯了。”
莫須有的罪名,周鹿不會認的。
她唇色白的病態,臉上也沒什麼血色,整個人看起來弱不禁風,“我不該愛上你的。”
沈修隱緊攥的拳頭霎時鬆開,陰鷙的俊臉上劃過一絲什麼微妙,彎唇自嘲,“你愛的是我嗎?”
周鹿真的很累,她不想再吵了。
這四年吵了太多次,每次都是鬧得不歡而散,感情也在一次次爭吵中消耗殆盡。
她承認自己在婚姻裏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但不想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成為歇斯底裏的瘋子。
或許,在別人眼裏,她早就是被豪門拋棄的可憐又可恨的瘋子吧。
周鹿起身往樓上走,“隨便你怎麼想,我是一定要離婚的。”
“嘩啦——”
身後響起碗盤砸在大理石地板的聲音,破碎的瓷片劃過她小腿柔嫩的嬌肌,很快滲出血珠,周鹿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沒有回頭,上了樓。
沈修隱看著女人裙下擺被染的一抹紅,眸色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