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絕望，如同漆黑的潮水，淹沒了我的口鼻。

然而，就在這窒息的黑暗中，一絲瘋狂的、如同野火般的念頭，卻從我那顆僅剩的腎臟旁邊，猛地竄了出來。

與其被動地、屈辱地等死，被當成圈養的豬狗一樣，一片一片地割肉，我不如......殺回去！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再也無法遏製。

我怕死，但就像我跟玉鼎真人說的那樣，我更怕等死！

既然橫豎都是一死，為什麼不拉著那個怪物，拉著那個老妖婆，一起下地獄！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傳來的刺痛讓我混亂的大腦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沒有再浪費一秒鐘在自怨自艾上，而是徑直走到桌前。

那盞古樸的青銅燈，正靜靜地立在那裏，燈芯處的青色火焰正凝視著我。

“青燈。”

我開門見山，聲音沙啞：“我要回去。”

燈火輕輕搖曳，分不清男女的冰冷聲音從火焰中傳來，帶著一絲了然：“你真的想明白了嗎？回去，便是九死一生。”

“少說廢話。”

我打斷了它，眼中布滿了血絲：“我就是要去尋那一絲生機！我要回去，殺了那個神胎。但我的計劃需要絕對的精準，我需要你保證，在我動手之後，立刻帶我離開春風觀。一秒都不能差！”

“你的決心值得讚賞，”青燈的語氣依舊平淡：“但問題是，你打算如何殺死它？它由‘化生道’孕育，非尋常手段可以傷及。玉鼎真人的手段，你應該也見識過了。”

“我當然知道。”我冷笑一聲，拉過椅子坐下，打開了筆記本電腦：“我會用我們這個世界的‘道法’，一種你們無法理解，也絕對無法抵擋的力量。”

我飛快地在網上調出了幾段炸藥在封閉空間內爆炸的測試視頻，將屏幕轉向青燈。

視頻中，伴隨著一閃而過的白光，堅固的混凝土建築瞬間化為齏粉，恐怖的衝擊波肉眼可見。

“這就是我的‘道法’。”

我指著屏幕，眼中燃燒著瘋狂的火焰：“我不管那坨爛肉是什麼東西，但在炸藥麵前，它和一塊豆腐沒什麼區別！”

青燈的火焰劇烈地跳動了一下，視頻中純粹的毀滅之力，顯然也讓它感到了震撼。

“可行。你的計劃，很有趣。”

“那麼，你能否幫我？”我追問道。

“我可以幫你。”

青燈的聲音裏多了一絲奇異的頓挫：“不過我要與你融為一體。”

我皺起眉：“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

燈火中的聲音變得幽深：“為了確保你的安全，我將不再是外物，而是你的一部分。”

我還沒反應過來，青燈繼續說道：“你將成為我的‘燈塔’，而我，將成為你的‘道標’。我會融入你的身體，與你共生。如此，你的念頭，就是我的念頭。你動手的那一刻，即是我帶你離開的那一刻。”

與一個詭異的燈融合？

我心中一寒，這聽起來比我的複仇計劃還要瘋狂。

“我憑什麼相信你不會趁機奪舍？”我警惕地問。

青燈的火焰發出一聲嗤笑的輕響：“你太高看自己了，張九冥。你的這副殘軀，對我毫無價值。我隻是想要再回到那個世界看看。”

它的坦誠，反而打消了我最後一絲疑慮。

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可失去的？

“好！”我咬著牙，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字：“可以！”

“明智的選擇。”

得到了我的承諾，青燈的火焰猛地一漲，青光大盛！

古樸的青銅燈身上，一道道看不見的裂紋仿佛正在蔓延、崩解。

“那麼，準備好迎接你的新生吧。”

話音剛落，整個青銅燈座“哢嚓”一聲，化為了一堆細膩的粉末，隻剩下那團青色的火焰懸浮在半空中。

緊接著，火焰如同一顆被壓縮到極致的星辰，驟然收縮，隨後，一道璀璨奪目的綠色光華，如同決堤的洪水，從火焰的核心爆發出來！

那不是刺眼的光，而是一種溫潤如玉，卻又帶著徹骨寒意的綠光。

它在空中盤旋、凝聚，最終化為一道流光，以一種無可抗拒的姿態，猛地朝我的眉心射來！

我根本來不及躲閃！

綠光觸及我皮膚的瞬間，沒有絲毫的痛楚，反而是一種冰涼的、如同薄荷般的清爽感。

它擁有生命，順著我的眉心鑽了進去，然後化為億萬條冰冷的絲線，沿著我的血管、經絡，瞬間遍布全身。

緊接著，一股龐大的、冰冷的、不屬於人類的情感與信息流，衝刷著我的意識。

我看到了宇宙的生滅，看到了時間的流逝，看到了無數光怪陸離的世界在我眼前一閃而過。

那是一種絕對理性的、毫無波瀾的視角，是神明在俯瞰塵世。

“從現在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青燈分不清男女的聲音，這一次，不再是從外界傳來，而是直接在我的腦海深處響起。

“不要抵抗，接受這一切。你的瘋狂，配得上這份力量。”

我緊閉著雙眼，身體因為這劇烈的變化而微微顫抖。

當一切平息，我緩緩睜開眼睛，卻感覺自己沒什麼變化。

但冥冥之中，我與青燈有了聯係，我可以隨時用意念與它對話。

而它就在我的體內。

在這一刻，我心中閃過一絲明悟。

這個青燈絕不是什麼凡物，它是李長夜故意留給我的。

接下來，我通過一個在網上認識的、專門倒賣古玩的“朋友”，聯係上了一個盤踞在城中村裏的銷贓販子。

在一個彌漫著潮濕黴味的麻將館裏，我將黃金、玉佩和玉扳指一股腦地倒在油膩的桌上。

綽號“老鬼”的瘦高男人，在用放大鏡仔細看過後，貪婪地搓著手說：“好東西啊......小兄弟，這是刨了哪位王爺的祖墳？我出三十萬，全收了。”

我一言不發，緩緩從後腰抽出在五金店買的剔骨刀，刀尖向下，用盡全力猛地刺下！

“鐺！”

雪亮的刀尖穿透了厚實的木質桌麵，死死地釘在那裏，刀柄兀自嗡嗡作響。

“老東西！”我抬起頭，用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我不是來跟你討價還價的。我需要錢，買命的錢。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開個實在價，否則，下一刀，就不是釘在桌子上了。”

老鬼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他從我的眼神裏看到了毫不掩飾的殺意。

他毫不懷疑，我真的會殺了他。

“一百萬......一百萬！兄弟，現金，不能轉賬！”

“成交。”

拿著這筆沾著血腥味的啟動資金，我又通過“老鬼”的線人，聯係上了一個外號“響尾蛇”的販子。

在郊區廢棄的化工廠裏，我見到了這個滿臉橫肉的光頭。

“五十萬定金，”我將半個背包的現金扔到他腳下：“我要能把一棟三層樓的石頭房子炸上天的工業炸藥，要最穩定的遙控雷管，信號範圍要廣。另外，給我一把54式，和至少三個滿彈匣的鋼芯彈。”

“兄弟，你這是要去打仗啊？”響尾蛇掂了掂背包，眼中精光一閃。

“我去送葬。”我平靜地回答：“給我自己，也給我的仇人。”

“好！有種！”響尾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兩天後，老地方，錢貨兩清。”

接下來的兩天，我把自己變成了魔鬼。

我像一塊海綿，瘋狂吸收著所有能找到的知識，想盡辦法武裝自己。

第二天黃昏，我將一切準備就緒。

我穿上一身便於行動的黑色作戰服，將一把冰冷、沉重的手槍插在腰間背後，最後，我背上了足以改寫一切的、裝滿了工業炸藥的背包。

我站在穿衣鏡前，看著鏡中那個麵色蒼白、眼窩深陷、眼神卻如同惡狼般凶狠的自己，感覺無比的陌生。

曾經那個隻想混吃等死的社畜張九冥，已經死在了春風觀。

現在的我，是一個隻為複仇而活的亡命之徒。

我走到桌前，看著上麵五枚血紅色的丹藥。

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起了一顆。

“青燈，”我低聲說道：“”看你的了。”

我毫不猶豫地將丹藥吞下。

下一秒，那股熟悉的天旋地轉和五感剝離的感覺，再次襲來。

隻不過這一次，我沒有絲毫的恐懼和抗拒。

我的心中，隻有一片冰冷的殺意。

玉鼎真人，我回來了！

你的死期，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