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猛想上前挽留,輪椅剛到門口,王娟突然說肚子疼要上廁所。
林大山嫌她麻煩,罵她懶驢上磨屎尿多。
女人從廁所裏出來,在過道裏碰見了剛做完筆錄的狄清明,不由分說給他塞了一張紙條。
過後,她什麼話都沒說,老老實實跟著林大山回去了。
人走遠後,狄清明才把那張紙條攤開,裏麵隻有五個字:凶手,找到他。
白紙黑字遞到宋猛手裏,他不放心,立馬讓大雷跟上夫妻倆。
狄鶯還沒出來,等待的空隙,狄清明突然沒來由道:“那個女人身體有病!”
“嗯,頭上戴的也是假發。”
盡管沒能跟王娟說上話,但就宋猛以往的辦案經驗來看,這對老夫少妻背後還有故事可挖。
總歸大雷跟去了,有幺蛾子會第一時間彙報。
待狄鶯從洽談室裏出來,狄清明也順勢起身往大門口走。
上了車,某人累了一天,犯困道:“送我回去吧!”
“回殯儀館?”
“回家!”
“哦!”
家對於現在的狄清明來說,如同心口的一道瘡疤,輕輕觸碰,都會帶起一連串的生|理反應。
不同於他的回避,狄鶯在父母出事後,依舊選擇住在那套房子裏。
屋裏什麼也沒變,甚至連彈孔和血漬都還在。
她固執的保留著凶案現場,時刻提醒自己背上背著血海深仇。
車從分岔路口下坡,直接進地下停車場。
狄清明先下車,準備走時,突然被叫住。
“不上去坐坐?”
“不了,我回賓館。”
“你要逃避到什麼時候!”
“答應你的事,我一定辦到,回去了。”
出了地下車庫,外麵的熱氣像文火一樣,把人當骨頭湯煲。
這個點路上連輛出租車的影子都看不到,狄清明隻好在手機上叫滴滴。
夜風把樹葉反複搓,搓得沙沙響。
這響聲像某種信號,預示著有事發生。
在一處菜市場後麵的筒子樓裏,一輛輪椅進了一扇鐵門。
鐵門鏽跡斑斑,和住在裏麵的人一樣破爛。
破爛的林大山和王娟,就住在這間垃圾堆成山的單間裏。
紙皮整整齊齊占滿了半間屋,靠牆放著一張墊高過的木床。
一根細鐵絲一頭拴著防盜窗,另一頭拴著牆上的釘子,用來晾衣服。
王娟進門後,把輪椅推到床邊,剛要給林大山拖鞋。
誰曾想,將將蹲下去,就被丈夫一把推翻在地。
“誰讓你說話的!女兒沒了,要弄回去埋掉,這麼簡單的道理你聽不懂嗎?”
說到一半,林大山從褲腰抽出皮帶,在地上抽得啪啪響。
“報仇......殺人犯法......”
王娟口齒不太清楚,仔細看她的嘴就會發現,她的舌頭隻剩半截了。
怪不得林大山不準她開口,這一開口,警察肯定起疑心。
“你皮又癢了是吧,跪下!”
此刻,55歲的林大山,滿臉猙獰,像強盜一樣甩了老婆一皮帶。
這一下正正好抽在王娟臉上,又半邊臉瞬間腫了,連帶假發也掉到地上。
女人的腦袋光禿禿的,一根頭發都沒有,隻有幾道歪歪斜斜的蜈蚣疤,像吸|血蟲一樣嵌在頭皮裏。
那些疤痕深淺不一,縫過針,手法粗糙,大概率是自己縫的。
水泥地上還有一層泥腳印,王娟跪在輪椅跟前,跟塊木頭一樣,任林大山抽打。
就在後者準備換皮帶鐵扣那端時,鐵門猛地被一股外力撞開。
大雷應聲而入,一把奪過皮帶,將王娟從地上拉起來。
“得虧猛哥讓我摸過來,你果然不是好東西!”
林大山下肢殘疾,在外人麵前一貫伏低做小,隻有回到家裏,關上門,才會暴露本性。
他把在外麵受的委屈跟白眼,無理由發泄在王娟身上。
見自己的惡行被撞破了,他還振振有詞:“這是我的家務事,警察管不著!”
“管得著管不著,摸清楚你的老底就見分曉。”
大雷把皮帶往門外邊一扔,轉頭跟王娟道:“他打你,你不知道跑啊,傻乎乎受著幹什麼!”
“我......找不到......家......回不去......”
也是到這個份上,大雷才發覺,王娟除了左臂殘疾,精神狀態也不大正常。
再看她頭上的那些蜈蚣疤,保不齊是被林大山打傻的。
把這個情況彙報給宋猛,半小時不到,夫婦倆又被重新請了回去。
二次麵對宋猛,林大山還是原先那口話,這次王娟沒跟他在一起,他不開口,宋猛便去找王娟。
女人在女警的安撫下,情緒平靜了一些,她的確有精神問題,大雷在單間床下發現了好多藥盒。
女人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到底多大也說不清楚,王娟是林大山給他起的。
她讀過書,字寫得娟秀,很早的時候遭了人販子,被買到山區,也就是林大山家。
林大山買她花了兩萬塊,她以前不是沒跑過,第一次逃林大山剪了她半截舌頭,第二次則砍下了她的左胳膊。
連綿群山,困住的不是某個人,而是若幹受害女性回家的路。
盡管精神已經不正常,但在聊到林翠翠時,她卻能對女兒的信息對答如流。
“翠翠是好孩子,有人欺負她,她爸爸收了他們的錢。”
短短幾句話,一下子解釋通了林大山的態度問題。
宋猛派人一查,果不其然,在兩天前,林大山的卡裏多出來了二十萬。
二十萬買他女兒一條命,他應下了。
彙款的賬戶是新開的,戶主是個服刑人員,應該是被黑中介販賣了身份信息。
好在王娟看見過對方的臉,她口中的他們,就是在學校裏欺負林翠翠的同學。
順藤摸瓜深入調查,這筆錢還真就是其中一個霸|淩林翠翠的學生家屬彙的。
該名學生父母是開酒樓的,家境庸實。
由於時間太晚,宋猛隻好暫時將王娟安頓到女警的宿舍。
當林大山的隱瞞被戳穿,他非但不覺得羞愧,反而大言不慚道:“一個丫頭片子,死了就死了,那二十萬就當是她報答我的。”
“你有什麼值得報答的?遭報應還差不多!”
宋猛脾氣上頭,接著就是一頓輸出:“要錢沒錢,要愛沒愛,一出生就繼承你的一屁股債,走了還得給你賺筆外快......”
發完火,喝了口水緩緩,人又繼續:“給你彙款的人我們已經查到了,林翠翠的死,你當爹的不管,我管到底。”
“你愛管閑事隨便你,我什麼時候能走?”
林大山不懂法,還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