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盯著窗外黑暗中那條飄蕩的白布,心臟幾乎要撞出胸膛。
就在這時!
又是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夜空!
光芒瞬間照亮了院子,也照亮了大柳樹後麵一個穿著熟悉碎花衣服的身影。
是母親!
她就站在樹後,閃電映出她慘白的臉,表情空洞得嚇人。
更恐怖的是,她雙手正抓著那條飄蕩的白布,動作僵硬地往自己脖子上套!
“媽!!!”
我魂飛魄散,嘶吼衝破喉嚨。
什麼恐懼都被拋到了腦後。
我猛地拉開房門,不顧一切地衝進傾盆大雨中。
冰冷的雨水瞬間澆透全身,但我眼裏隻有樹下那個身影!
“媽!不要!”
我踉蹌著撲向大柳樹。
就在我衝到樹下的瞬間。
“哢嚓”
雷聲炸響,閃電熄滅!
樹下空蕩蕩的!
隻有那條濕漉漉的白布,在風雨中詭異地搖晃著。
末端打了個粗糙的繩結,懸在半空下麵空空如也,哪裏還有母親的影子。
巨大的恐懼和茫然攫住了我。
人呢?剛才明明......
我的目光下意識地掃向地麵,被樹根旁一個不起眼的小洞吸引。
那洞口不大,黑黢黢的,但就在我看向它的刹那,洞裏竟幽幽地亮起了一點昏黃的燭光!
微弱的光暈在潮濕的泥土洞口搖曳。
就在燭光亮起的瞬間,一張臉從洞口深處一閃而過!
那空洞的眼睛似乎直勾勾地“看”了我一眼!
隨即又隱沒在洞內的黑暗中,快得像幻覺!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隻沾滿濕泥、枯瘦如柴的手,猛地從那個小洞裏伸了出來。
五指張開,指甲烏黑尖銳,帶著一股泥土的腥氣和刺骨的陰冷,迅疾無比地抓向我的腳踝!
太快了,我根本來不及躲閃。
眼看著那枯爪就要抓住我的腳脖子。
“滾開!!!”
一聲暴喝如同炸雷在我身後響起!
緊接著一道寒光帶著破風聲從我身側劈下。
“爸?”
他不知何時衝了出來,手裏緊握著家裏的菜刀,眼神凶狠決絕!
當時刀鋒精準地砍在那隻枯瘦的手腕上。
沒有砍斷骨頭的聲音,反而像是砍進了一截腐朽的爛木頭。
一股濃稠、散發著惡臭的黑血猛地噴濺出來,濺在我的褲腳和泥地上!
那隻被砍斷的手掉落在泥水裏,手指竟然還在劇烈地抓撓!
斷腕處噴湧著黑血,飛快地縮回了那個深不見底、閃著昏黃燭光的小洞裏,消失不見。
父親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將我猛地向後拽離樹根。
他胸膛劇烈起伏,菜刀上滴落著粘稠的黑血,眼神死死盯著那個重新陷入黑暗的小洞。
“快走!回屋!”
父親一把將我拽回屋裏,渾身濕透也顧不上換。
母親臉色煞白,緊緊攥著我的手,眼神驚惶不定。
父親反鎖了房門,搬了把椅子堵在門口,那把沾著黑血的菜刀就橫在膝上。
他就那麼坐著,一根接一根地抽著最嗆人的旱煙。
煙霧繚繞裏,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窗外風雨飄搖的院子。
就像一頭隨時準備撲出去的困獸。
那菜刀,冰冷的鐵腥味混合著煙味,成了那一夜唯一真實的氣味。
時間在極致的恐懼和等待中,一分一秒都無比漫長。
直到天色蒙蒙發亮,雨勢才漸漸收住。
父親掐滅最後一根煙頭,聲音嘶啞。
“走,去觀音廟,找老先生!”
至於高考成績?此刻誰還顧得上那個。
我們草草收拾,父親蹬著那輛老舊的二八大杠,載著我一路沉默地向鎮外的觀音廟奔去。
雨後泥濘的小路濕滑難行,空氣裏彌漫著草木和泥土的腥氣,壓得人喘不過氣。
觀音廟香火不算鼎盛,雨後更顯清冷。
父親帶著我在正殿匆匆上了香,煙霧繚繞中,那慈眉善目的觀音像也無法撫平心中的寒意。
父親讓我在原地等著,他自己則急急地去尋找那位老先生的卦攤。
我在原地站了片刻,心神不寧。
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大殿側麵一個不起眼的偏殿入口。
那門扉半開,裏麵光線幽暗,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冷。
鬼使神差地,我挪動了腳步,朝那偏殿走去。
一踏入殿門,一股混合著陳舊木頭、香灰和濃重黴味的陰冷氣息瞬間包裹了我,比外麵低了不止十度。
光線極其昏暗,隻有幾縷微光從高處的破窗欞透入,在彌漫的灰塵中形成幾道光柱。
然後,我看到了它們。
偏殿兩側,矗立著數尊巨大的泥塑彩繪金剛像。
它們並非寶相莊嚴的護法神,而是......猙獰!
彩繪早已斑駁褪色,露出底下灰暗的泥胎。
但正因為這破敗,更顯恐怖。
它們或青麵獠牙,或怒目圓睜,赤紅的眼珠顏料剝落,露出黑洞洞的窟窿,仿佛能吸走人的魂魄。
肌肉虯結的手臂高高舉起各種鏽跡斑斑的武器。
金剛杵、降魔杵、鏽蝕的寶劍......
姿勢扭曲而充滿力量,仿佛下一秒就要從神壇上撲下來,將闖入者砸成肉泥!
在昏暗的光線下,汙垢和黴斑形成的陰影,讓那些怒張的大口和凸起的眼球,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怨毒和暴戾。
那些怒目金剛黑洞洞的眼窩,似乎齊刷刷地“釘”在了我身上。
我甚至能“感覺”到它們手中沉重的武器在微微震顫,發出無聲的嗡鳴!
巨大的壓迫感讓我幾乎窒息。
我踉蹌著後退一步,後背撞在冰冷的門框上,發出一聲輕響。
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的衣衫。
就在這時,一隻手重重地拍在我的肩膀上!
“啊!”
我嚇得魂飛魄散,差點癱軟在地。
是父親。
他臉色鐵青,眼神裏滿是焦急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懼。
“你跑這兒來幹什麼?快走......我打聽到了,當年救你的老先生已經故去了,不過他留下的一個徒弟,咱們趕緊去登門拜訪!”
父親拉著我走出那座令人窒息的偏殿。
就在我即將踏出大殿門檻的刹那,眼角的餘光似乎捕捉到那些怒目金剛黑洞洞的眼窩微微轉動了一下。
一股寒意瞬間竄上脊背,我不敢再看,幾乎是逃也似的跟著父親離開了觀音廟。
從觀音廟裏出來之後,父親帶我拐進了一片居民區。
這裏都是聯排聯動的平房,算得上是靠近城市的貧民窟了,拐進了一條巷子之後,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就是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