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淩晨三點，蘇清遠被玄關響動驚醒。

走廊燈是聲控的，他剛邁出一步，燈“啪”地亮了，刺得他眯起眼。

玄關景象像盆冷水，兜頭澆下來。

段智雅歪著身子靠在林若晨身上，西裝搭在臂彎，領帶扯得歪七扭八。

林若晨領口敞兩顆扣子，露出鎖骨間金屬項鏈。

“智雅。”

蘇清遠本能往前邁一步，伸手想去扶段智雅胳膊。

可段智雅突然揮揮手，扇在他手腕上，讓他踉蹌兩步，後腰撞在旁邊實木桌角。

鈍痛像電流竄進脊椎，他皺著眉捂住後腰，指尖掐進肉裏，沒叫出聲。

“誰要你扶？”

段智雅眯眼瞧他，眼神全是厭惡。

“糙漢子，別碰我。”

“要不是怕村裏老東西說我休夫，我早跟你離婚了！”

林若晨站旁邊，嘴角勾笑，眼神全是挑釁。

“智雅。你喝醉了。”

蘇清遠強迫自己笑，伸手撿段智雅掉在地上的外套。

“我給你蓋條毯子，別著涼。”

他手剛碰到外套，段智雅突然抬腳踹沙發，嚇得他縮回手。

林若晨捂嘴笑：“哥哥，俗話說到好‘酒後吐真言’啊。”

蘇清遠沒說話，轉身進臥室拿毯子。

後背還疼，腳步有些踉蹌，路過鏡子時瞥見自己的臉。

眼角有細紋，嘴唇發白，頭發因睡覺亂成一團。

他突然想起結婚前，段智雅蹲在他家門口，手裏拿束野菊花。

“清遠，你是我見過最英俊的男人。”

可現在，她說他是糙漢子。

蘇清遠拿毯子回客廳時，段智雅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

安頓好，他轉身進廚房準備蜂蜜水。

天剛亮，蘇清遠便起來做醒酒湯。

站在鍋邊，用勺子攪了攪。

想起以前段智雅從背後抱住他，下巴抵在肩膀上。

“清遠，湯太香，我都快流口水。”

可現在，段智雅坐餐桌前，看著麵前醒酒湯，皺皺眉。

“都什麼時代了，還搞這婆婆媽媽一套？”

蘇清遠手頓了頓，勺子掉碗裏，發出清脆響。

“智雅，多少喝點兒，對胃好。”

輕聲說，伸手拿她碗。

段智雅突然揮揮手，把碗推到一邊：“不用了，我還有事。”

她站起來，整理下西裝，走到門口，又轉身看他。

“對了，你有時間捯飭捯飭自己。”

“看看你臉成什麼鬼樣子，帶出去都嫌丟人。”

蘇清遠眼淚瞬間掉下來。

他站在原地，湯灑在地上，濺了一褲子。

“智雅。”

他喊了聲，聲音發抖。

段智雅轉身，皺眉看他。

“你又怎麼了？能不能大度點？像林若晨一樣，別整天哭哭啼啼？”

她轉身要走，蘇清遠突然跑過去，抓住她手腕。

“智雅，想離婚就直說。”

段智雅臉瞬間沉下來。

她抓住他胳膊，拚命搖晃：“你瘋了？想讓我在村裏背休夫罵名？”

蘇清遠手腕被抓得生疼，皺著眉想抽回手，可她抓得更緊。

手裏醒酒湯掉在地上，灑在小腿上，滾燙液體讓他叫了聲。

“你是不是有病？”

段智雅鬆開他胳膊，看著地上碎片，皺眉：“看看你，連湯都端不好，還能做什麼？”

蘇清遠蹲在地上撿碎片。

碎片紮進手指，血湧出來，滴在湯裏，染紅一片。

段智雅站旁邊，看著他背影，從口袋掏出張黑卡，丟在他腳邊：“拿這張卡，去商場做護理，搞搞形象。”

“一天天光說帶出去，自己看看拿得出手嗎？”

他說完，轉身走了。

蘇清遠撿起卡，看著上麵標誌，手指發抖。

他笑了，笑聲帶淒涼。

進臥室換了件衣服，他去了護理店。

店員笑迎上來，接過包，引導到座位。

“先生，您先坐，我去拿麵膜。”

蘇清遠坐下來，看著麵前鏡子。

鏡子裏的他，像第一次進城的村夫。

伸手摸了摸臉，想起段智雅說的“糙漢子”，心裏像被刀紮了下。

店員拿來麵膜敷上。

他剛閉上眼睛，就聽到熟悉的聲音。

“哎呀，這不是林先生嗎？幾天不見，皮膚又好了！”

“對呀對呀，聽說段總馬上要和你求婚了！”

蘇清遠睜開眼睛，透過麵膜縫隙，看到林若晨站在門口。

店員圍在身邊，恭維他，他笑擺手：“哪有，我們就是同事關係，別瞎傳。”

可他臉上自豪表情，被蘇清遠一覽無餘。

蘇清遠別過頭，不願去聽。

沒過多久，一個店員過來，說：“不好意思，先生，新來的員工不熟悉，給您安排的座位是林先生提前預約的。”

“可這個位置是林先生提前預約的，他是我們店尊貴VIP。”

蘇清遠站起來，看著店員臉，嘴角扯出笑：“沒關係，我換個位置。”

路過林若晨身邊時，林若晨突然伸腳絆了下。

他沒站穩，向前倒，撲倒在醫療操作台上。

上麵瓶瓶罐罐碎了一地，玻璃碎片紮進肩膀、手臂、膝蓋，傳來刺痛。

“哎呀，哥哥，你沒事吧？”

林若晨站起來，走到身邊，假裝關心：“都怪我，剛才沒注意到你。”

蘇清遠抬頭看他，眼睛有怒火，可很快熄滅。

掙紮著站起來，手撐在操作台上，玻璃碎片紮進手心，血湧出來。

店員圍過來，看著地上碎片，皺皺眉。

“林先生，這可怎麼辦呀？這些都是進口產品，很貴。”

林若晨笑說：“沒關係，所有賠償都算我頭上。”

他從包裏拿出張卡，遞給店員：“刷我的卡。”

店員接過卡，點頭哈腰：“謝謝林先生，您太大方了。”

蘇清遠站旁邊，看著林若晨背影，突然覺得心裏像被掏空了。

轉身要走，可林若晨叫住他：“哥哥，你等一下。”

他回頭，看著林若晨手裏藥箱。

“讓醫生處理下傷口吧，不然感染了不好。”

蘇清遠搖頭：“不用了。”

“別客氣呀。”

林若晨走過來，抓住他手腕。

話音剛落，私人醫生出現在林若晨身後，像隨時待命的仆人。

“沒想到，鼎鼎有名的韓醫生居然是林若晨私人醫生。”

“對呀，別人想見都見不到。”

周圍傳來陣陣羨慕聲，林若晨笑指揮醫生，大度解釋：“別瞎說，這是段智雅擔心我受傷，專門給我匹配的，我自己哪來那麼大能耐？”

蘇清遠身體僵了僵。

他想起去年冬天，發燒到39度，段智雅說。

“公司資金困難，自己去藥店買點兒藥，糙皮糙肉的，扛扛就好。”

當時他一個人去藥店，路上差點暈倒，還是個老爺爺扶去的。

可現在，林若晨有私人醫生，是段智雅給的。

原來不是她沒錢，而是不願在他身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