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位...

除了柳家豪，他想不出還有誰會對他恨之入骨。

他無聲冷笑。

趙德麗薄情，趙明媛寡義，既然你這麼喜歡這對母女。

那我讓給你。

程書翰挺直脊背，轉身毅然朝外走去。

三天非人的折磨，讓他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直到，勞教所徹底消失在身後，程書翰才終於控製不住地暈了過去。

"一個小偷怎麼配做廠長丈夫？真是臉皮都不要了！"

"看來，勞教所教育還是挺到位的，不過三天就躺了，演給誰看呢！"

"好好的廠長夫人為什麼要去偷，該不會是下鄉三年把腦子整壞了..."

恍惚間，他落入一個溫暖懷抱。

連同寒冷秋意一齊被驅散的，還有耳畔嗡嗡的閑言碎語。

再次醒來，熟悉的消毒水味鑽進鼻腔。

映入眼簾，是一張意想不到的臉。

謝喬。

女人臉色發白，黑眼圈掛在眼下，十分憔悴。

"你醒了？醫生說你的身體..."

謝喬話至一半，喉嚨像被人扼住再也說不下去。

在程書翰疑惑的目光中，醫生接過話茬。"先生，您的右手受傷嚴重加上沒有及時治療，從此，可能沒有辦法再正常活動。"

程書翰握了握掌心，才發覺右手麻木地沒有知覺。

沉默許久。

"沒關係。"

因果輪回終有報，他今日所受之苦，來日趙德麗和柳家豪會一一飽嘗。

當務之急，他要做的是徹底離開。

"海城那套房子證寄過來了嗎？"他看向謝喬。

謝喬點頭。"相關手續已全部辦妥，你自由了。"

見程書翰起身向外走，謝喬擔憂地叫住他。"如果有需要，我會盡全力幫助你。"

程書翰腳步一頓，回身衝女人微笑。"那..."

"請你等我收拾好東西後，送我到火車站。"

謝喬被這抹笑晃了眼。

待回過神，男子已消失在視野。

程書翰回到家，迎麵碰見趙德麗。

女人行色匆匆，見他詫異挑眉。"你怎麼自己回來了？我讓人去接你了。"

他語氣一頓。"正好，你收拾收拾，半個小時後出席認錯會。"

認錯？

程書翰垂眸，他有什麼錯。

還不是為了她的麵子，她的官聲。

他壓下心緒，回答得格外平靜。"好。"

趙德麗眉心一跳，對程書翰過分的平靜感到意外。

然而程書翰沒有停留，徑直走向房間開始翻箱倒櫃地收拾東西。

趙德麗呼吸微滯，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又一次攥住了她的心臟。

"你低頭服軟，給南坪百姓一個交代，這件事就算翻篇。之後，你就在家好好教養明媛，父女連心，他總會親近你。"趙德麗注視著男子的背影，三日不見，他似乎又消瘦許多。"更何況，她的學業，還指望著你。"

程書翰淡淡點頭。

"嗯。"

趙德麗出門之後。

程書翰將所有證件裝好，正準備離開，卻發覺門口地板浸了一層油。

孩童稚嫩的聲線從門外傳來。

"豪叔，我怕，萬一燒不死爸爸她找媽媽告狀怎麼辦？"

程書翰瞳孔一震。

趙明媛竟然要燒死他！

"他不會有機會的，難道說明媛不想要豪叔做爸爸了嗎？"柳家豪的回答緊隨其後。

在柳家豪的哄勸下，趙明媛下定決心。

旋即，一根燃燒的火柴從門縫扔進。

落地瞬間，卷起衝天火舌。

程書翰擰動門把手，門卻從外被人反鎖。

火光照得臉頰發燙，程書翰心卻如墜數九寒冬。

房間內屬於他和趙德麗的東西一件件被火光吞噬。

他對趙德麗的感情也隨之湮滅。

眼見火光逼近，絕望中，程書翰從窗戶一躍而下。

忍著腳踝的劇痛，他從地上爬起。

一隻手將他扶起。

是謝喬。

"很狼狽吧？"程書翰勉強扯出一抹笑。

謝喬將人扶上車。"不，很勇敢。"

"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男性。"

程書翰一怔，沒再說話。

謝喬將他送到火車站，將房產證和存折遞給他。

程書翰接過，和他的全部身家------

一本離婚證

放進口袋。

"謝謝你。"程書翰道謝。

謝喬目光灼灼，摩挲著火車票上的終點站。海城。

"祝你，前途坦蕩，所願皆成。"

"一定。"

帶著謝喬的祝福，程書翰登上火車。

窗外景象迅速後退，承載了他七年的小城不斷縮小，最後消失在視野盡頭。

從今往後，他再不是體貼妻子的丈夫。

不是教養子女的父親。

更不是處處小心的廠長丈夫。

他隻是程書翰。

與此同時，趙德麗在認錯會現場左等又等。

柳家豪都帶著明媛坐了半個小時，卻始終不見程書翰的人影。

他驅車往回趕，卻在半路上被人攔住了車。

"趙廠長！你家起火了！"

趙德麗眉心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飛奔回家。

果然見到衝天火光。

而那噴薄火焰的窗口，正是他和程書翰的臥室！

"程書翰呢！有誰見到程書翰！"趙德麗在人群中瘋狂尋找。

那道瘦削的身影卻像是人間蒸發。

"趙廠長，我們一發現火情就趕過來了。"

"可是...，沒見到您丈夫出來過，這麼大的火勢，隻怕凶多吉少。"

趙德麗腦中轟的一聲炸開。

不！

他不會死！

他在鄉下那種鬼地方待了三年都沒死！

怎麼會死在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