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合同到手，筆尖的油墨仿佛還未幹透，宋銘卻感覺肩上千斤重擔卸下了似的一輕，長長舒了一口氣。

“終於結束了。”

老實說，他不喜歡這種會議環境。

空氣中彌漫的客套話，小心翼翼的試探，無處不在的潛台詞。

每個人都裹著層層話術的外衣，一句話能聽出千百種意味，既要鋪設台階，又要捍衛立場。

他和江硯清都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在這種蛛網般的言語博弈裏，每一秒都像在負重前行，隻覺得無比心累。

直到走出那扇隔絕喧囂的公司大門，城市的煙火氣才重新湧入胸腔。

“多謝啦~宋大才子~”

江硯清緊跟在他身後，清脆的聲音帶著笑意。

“哪有，這是我應該的，要不是江大小姐上次的幫忙，我現在還在寢室荒野求生呢。”

宋銘的回複很強硬，表明這次隻是在還對方人情。

江硯清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她的語氣突然上揚，“那個，我有一個問題可以問嗎？”

“當然可以。”

二人相向而立，瞳孔裏倒映出對方的身影。

“你為什麼要做音樂人呢？單純的作曲家不是更輕鬆嗎？隻用寫歌，其他的事情都不用你操心了。”

江硯清問出了心底盤旋已久的疑惑，眼神專注。

宋銘微微思索，隨後給出了答案。

“因為......人們值得更好的音樂。”

江硯清顯然沒料到是這樣一個宏大而有點抽象的答案，她先是怔住，隨即不滿地鼓起腮幫子，“喂！好官方啊！一點誠意都沒有！”

宋銘失笑：“意思到位就行，不用太花哨。”

他話鋒一轉，“對了，你那節目什麼時候開播？”

江硯清立刻又被轉移了注意力，得意地揚起下巴，“哼！想追我的節目了？叫《天選之聲》，五天後播出！別忘記了！”

宋銘盤算著時間，心裏有了一個大致的雛形，“五天後......好，我會看的，到時候我就是江大小姐的頭號粉絲。”

江硯清單手叉腰，做出一個鬼臉，“略，我才不稀罕。”

說完她看了一眼手機，“不說了，他們已經安排讓我練歌了，拜拜。”

她揮揮手，轉身小跑著離開，單薄的身影在夕陽裏顯得有些匆忙。

宋銘有些愕然地看著她迅速融入人流的方向。

當藝人，居然這麼忙的嗎？

他低聲自語，“那更不能當了！！”

隨後宋銘轉身朝學校走去。

熟悉的宿舍味道撲鼻而來，是略顯渾濁的空氣混合著鍵盤敲擊聲和泡麵香氣。

宋銘反手關上門，隻覺得一身無形的緊繃瞬間鬆懈下來。

果然，隻有在這裏緊繃的神經才能徹底放鬆。

本來宋銘是打算這兩天放鬆一下心情，可是莫名的陷入了一種緊迫的焦灼。

他一方麵在互聯網的汪洋大海中反複搜尋，試圖選定下一首歌的方向。

另一方麵，《跳樓機》持續火熱的副作用也逐漸出現了。

最開始隻是一點，那些負麵評論隻出現在個別的評論區了。

直到這幾天宋銘歌曲軟件上的評論區已經有點混亂了，大量黑粉開始進行言論攻擊。

“垃圾歌！”

“難聽死了！”

“華語樂壇完了，這種破歌也能火？”

......

“反噬來得這麼快嗎？”

宋銘歎息著關上手機屏幕，眼裏滿是複雜的神色。

他原本計劃為自己留下一個月時間，然後沉心打磨一首更精良的作品，現在這時間顯然不夠了。

“喂！猛龍！”張遠洲的大嗓門伴隨著激烈的鍵盤劈啪聲炸響，“大幾十萬揣兜裏了怎麼還愁眉苦臉的？來打遊戲，峽穀新皮膚上了！”

宋銘深吸一口氣，“張胖子，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距了，做事情得向前看，不能一直待在舒適圈裏。”

張遠洲按著鍵盤劈啪作響，“舒適圈？我感覺沒多舒適啊？為了迎合妹妹我還要玩一些不擅長的遊戲呢。”

宋銘一臉無語，終止了和對方的交流。

“好了好了遊戲開了，這把我必carry！給我放BGM！”

一首有節奏的鼓點迅速填滿空間，氣氛都變得火熱了幾分。

但在宋銘耳朵裏，這就是土味的DJ而已，實在提不起勁頭。

“無聊…”

宋銘看了一眼手機，他最近挺閑的，想起來自己還有一份兼職。

思來想去，他打算去‘繁星閃耀’培訓機構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一點靈感。

來到門口，宋銘還在準備開場白，結果立即被人認了出來。

“嗨，是你！宋銘！”

宋銘有些意外，前台小姐居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宋銘努力回憶，笑容裏帶點歉意：“抱歉，呃？Lisa姐？”

“沒事兒沒事兒！叫對了。”

Lisa毫不在意地擺擺手，“今天人少活輕，你去教三班的小朋友認識基礎五線譜就行，課本在這兒。”

“好的Lisa姐。”

這對音樂係本專業的宋銘來說，這難度簡直像喝水一樣簡單。

完成了輕鬆的教學任務，他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他側看見了一個房間。

門後露出一排陳列在光影裏的樂器，那幾台鋥亮的架子鼓，瞬間抓住了他的目光。

“說起來，之前逆戰火的時候我總嚷嚷著要學架子鼓呢。”

宋銘回憶起前世的記憶，隨後他雙手插兜朝外走去，嘴裏不受控製的哼唱著台詞，“在這個風起雲湧的戰場上，暴風......嗯？”

宋銘突然停住了腳步。

“逆戰？”

他反複思索著，感覺逆戰這首歌，還真可以整出來試試。

“不過這還不夠…”

宋銘立刻轉身，手指屈起，輕輕叩了叩前台的桌麵。

正開心收拾東西等著下班的Lisa抬起頭，有些疑惑：“怎麼啦？工資不是已經轉過去了嗎？沒收到？”

“不是錢的事。”

宋銘搖搖頭。

他抬手指向那個存放架子鼓的房間，“Lisa姐，想跟您打聽個事。”

Lisa還是挺願意和這位年少有為的小夥子聊天的，她輕輕點頭，“可以啊，你問吧。”

宋銘指了指一旁鎖上的房間，“我想問問，我們這來學架子鼓的人多不多？”

“架子鼓？”

Lisa順著宋銘的手指看去，隨後恍然大悟，“哦，那個啊，基本上沒什麼人學習。”

宋銘繼續追問，“這樣啊，那Lisa姐，現在的知名的樂隊多不多？”

“樂隊？”

Lisa微微一愣，隨後輕輕一笑。

“好久沒聽到這個名詞了，樂隊的時代早就去了。”

宋銘輕輕點頭，結果對方還在繼續說著。

“之前樂隊興起過一段時間，大家都是追夢的音樂人，想發專輯，賣唱片，可是自從互聯網發展起來，樂隊的知名度瞬間就消散了。”

她的聲音輕柔起來，帶著點自嘲也帶著點驕傲，“別看我這樣，其實我年輕的時候也玩過樂隊，我是貝斯手。”

輪到宋銘真的驚訝了，他瞪大了眼睛，這個信息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Lisa好像陷入了更深處的回憶，隨後說道：“那個時候大家都靠著熱愛，玩樂隊根本掙不到錢，我們都是一邊打工一邊玩的。”

“因為不出名，所以觀眾要自己找，也就是去街上賣票，然後租用的場地，它有一個最低票數，就是必須要賣出多少票，才允許你表演。”

她眼中閃過當年那群夥伴的身影，“我們就五個愣頭青，為了湊個數，好多次都是自己掏腰包，買了十幾甚至幾十張票送給親戚朋友，純粹是花錢買個吆喝，買個圓夢的機會，那時候…還挺傻氣的。”

她的話語如同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宋銘腦海中的一個鎖扣。

一個大膽猛的從宋銘的腦海中跳出。

“Lisa姐，其實，我想搞一個樂隊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