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知瀚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電話是航空公司打來的,確認他三日後的航班。
“我會準時。”他聲音沙啞。
門被猛地推開,謝嫣然逆光而立,語氣緊繃:“你要去哪?”
阮知瀚扣下手機,聲音疏離:“沒什麼,有事?”
謝嫣然沉默地走近,目光落在他蒼白憔悴的臉上,看到他眼下的烏青和幹裂的嘴唇,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不忍。
她放緩語氣:“酒吧火災的事,我已經報警了,會盡快將縱火的凶手緝拿歸案。”
阮知瀚幾乎要冷笑出聲。
凶手?他如今所遭遇的一切,哪一樁不是拜阮暖陽所賜?若不是阮暖陽要自調烈酒,怎會引發火災,害他差點葬身火海?謝嫣然口中的“正義”,全是為阮暖陽作掩護,她根本不會將罪魁禍首送進監獄,隻會找無辜之人頂罪。
察覺到他近乎凝固的冷淡,謝嫣然試圖轉移話題:“有個好消息,意大利羅馬美術獎,你得了第一名,後天在世貿中心頒獎。這是國際頂級獎項,含金量很高,你為這個比賽準備了很久。”
阮知瀚睫毛一顫,那組畫是他被拐賣時支撐著活下去的光,畫的全是他和謝嫣然之間的故事。
“我會去。”他聲音倦怠。
謝嫣然凝視著他過分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死寂的側臉,眉頭緊蹙。
她預想中的欣喜、激動,阮知瀚一點都沒有。
這時,謝嫣然的手機響起,阮暖陽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然姐姐,打雷了,我怕。”
她神色瞬間溫柔:“好,馬上到。”隨即匆匆離開。
阮知瀚看著那扇再次關上的門,仿佛也關上了他與過去所有的連接。
頒獎禮當日,阮知瀚一身素黑裝扮。
阮暖陽卻穿著璀璨的禮服,故作關切地說:“哥哥,你穿這樣,不怕被人看輕?”
阮知瀚連眼皮都懶得抬,淡淡反擊:“我不是靠外表取勝,我靠的是才華和努力,不是靠一身銅臭就能輕易否定的。”
不遠處的阮母阮父聽到這句話,同時皺起了眉頭。
阮暖陽立刻淚眼汪汪:“是我不好,穿了最喜歡的西裝,哥哥別生氣。”
阮父心疼地摟住他:“傻孩子,你永遠是爸媽的驕傲!”
阮母附和:“畫畫又臟又累,不適合你,以後爸媽幫你安排更好的出路!”
阮暖陽看向謝嫣然,滿眼羨慕:“我真想和哥哥一樣優秀。”
謝嫣然目光溫柔:“隻要你想要,就能得到。”
台上,主持人高喊:“恭喜!本屆金畫筆獎的得主是——阮暖陽少爺!”
全場瞬間響起雷鳴般的掌聲,但也夾雜著不少錯愕的低語:
“阮暖陽?誰啊?沒聽說過這號新人。”
“這獲獎作品的風格,跟之前流傳的入圍作品不太一樣吧?”
“署名確實是他,怎麼回事?”
阮知瀚猛地抬頭,屏幕上展示的獲獎作品,分明是他的畫!
他轉身看向謝嫣然,她正含笑注視著台上受寵若驚的阮暖陽。
阮知瀚全明白了,是謝嫣然動用權勢,把他的心血送給了阮暖陽。
他攥緊拳頭,剛要上前揭穿,阮父卻拉住他,低聲施壓:“你已經斬獲過各種大獎,這次讓讓弟弟怎麼了?”
阮母也理所當然地說:“你是哥哥,該讓著弟弟!”
就在這時,宴會廳的大門再次打開,一位白發蒼蒼、氣質卓然的老者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直接走向舞台。
有人認出了他,發出驚呼:“是國際繪畫大師,李先生!”
李大師拿起話筒,目光讚賞地看向台上正因為獲獎而激動不已的阮暖陽:“阮暖陽少爺的作品,充滿了純粹的靈魂和驚人的天賦!我決定,破格收你為我的關門弟子!”
阮暖陽驚喜地捂住嘴,流下幸福的眼淚。
阮知瀚站在原地,看著台上那個竊取了他一切的小偷享受著本應屬於他的榮耀和未來,看著台下那三個他曾經最親的人滿臉欣慰與驕傲,看著那個他在意了整整十年的女人,為他人鋪就星光大道,親手將他的夢想踩碎......
他輕輕笑了,笑容破碎,眼神死寂。
是時候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