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天後。
一名傳旨太監帶著皇帝的聖旨,來到了北境帥帳。
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宣旨,而是先尖著嗓子,皮笑肉不笑地對外公“問安”。
“國公爺,您那道奏折,陛下看後可是龍顏大怒啊。”
他掐著蘭花指,陰陽怪氣地說。
“幸虧宰相大人從中周旋,說您老是愛孫心切。”
“安平侯呢,也是望子成龍,大家都是為了給咱們南慶朝廷培養棟梁嘛。”
“陛下聽了,這才消了氣。”
我站在外公身後,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那太監清了清嗓子,才慢悠悠地展開聖旨,拖長了調子宣讀。
聖旨裏,皇帝先是斥責外公“驕縱外孫,小題大做”。
接著又讚揚我父親謝安邦“深明大義,有古賢之風”。
最後,皇帝嚴令外公,不得再對我“徇私偏袒”,要讓我繼續在軍中磨礪。
宣旨完畢,太監將聖旨遞給外公,又“好心”地補充了一句。
“國公爺,您可是國之柱石,可千萬別為了一個不成器的小輩,寒了陛下和宰相大人的心呐。”
他特意加重了“宰相大人”四個字。
我再也支撐不住。
眼前一黑,踉蹌著後退幾步,扶住身後的案幾才沒有當場倒下。
失望,不甘,憤怒......
所有情緒從這一刻起,化為了死一般的麻木。
接下來的幾天,我徹底垮了。
不吃不喝,不言不語,像一具行屍走肉,眼神空洞地望著帳頂。
外公看著我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痛心,但隨即化為雷霆之怒。
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領,把我拎到麵前,對著我的耳朵怒吼。
“謝無疾!給老子抬起頭來!”
“你是我宋鎮嶽的外孫!我不許你當個懦夫!”
“想死?可以!給老子死在衝鋒的路上,死在北齊人的刀下,別他娘的死在別人的三言兩語裏!”
外公的怒吼像一道驚雷,在我耳邊轟然炸響,將我從麻木中生生震醒。
我的意識,開始恢複清明。
就在這時,帳外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和尖利的嘶喊。
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李德全,竟然親自策馬趕到邊軍帥帳!
他連滾帶爬地衝進帥帳,臉色慘白如紙,用嘶啞的嗓子吼道:
“國公爺!不好了!”
“北齊三十萬大軍破關了!雲州失守,我軍全線潰敗!”
李德全已經站立聯穩,“撲通”一聲撲倒在外公麵前,從懷裏捧出一卷蓋著加急火印的明黃色聖旨。
他涕淚橫流地尖聲喊道:
“鎮國公!陛下有旨,懇請您老人家看在南慶億萬黎民的份上,即刻掛帥出征,救國於危難啊!”
外公冷冷地看著他,卻沒有去接那道聖旨。
他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回去告訴陛下。我外孫謝無疾,受盡磨難,心誌已堅。”
“從此刻起,他便是我鎮國公府的親兵,將隨我一同上陣殺敵,在血與火中掙他自己的功名!”
話鋒一轉,外公的眼神變得銳利。
“但是!安平侯謝安邦,既有陛下盛讚的古賢之風,其世子謝承鈞,更是宰相看重的國之棟梁。”
“如此曠世奇才,豈能安坐京師,虛度光陰?”
外公最後指著帳外,對那總管太監一字一句地說道:
“五日之內,本帥要在陣前見到他們父子二人!”
他猛地一拍帥案,震得案上杯盤都跳了起來。
“他們不到——恕本帥,不能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