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本以為他們會著急,可半晌,卻隻聽到父親不屑道:
「他又在裝死,這點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
模模糊糊中,我的意識好似回到了家裏還沒“破產”,還沒有欠債三百多萬的時候。
那時候我還小,正值青春期,正是愛玩的時候。
比起他們硬給我報的各種補習班和特長班,我更喜歡和班裏的同學一起去公園打打籃球,每天都一身汗臭回來。
這顯然與他們想把我培養成商業帝國繼承人的目標背道而馳,並漸行漸遠。
矛盾直到母親生日前一周爆發。
為了給母親一個生日驚喜,那天,我偷偷將小姑送我的金吊墜給賣了。
不料因為年紀太小被當鋪的老板懷疑,直接報警處理將我帶走。
而等到母親趕到派所處,她卻沒有一句擔心和安慰,反倒是篤定我偷東西不學好,二話不說直接一巴掌打斷了兩顆牙。
隨後,母親更是揪著我的耳朵,不停地逼問我事情的經過,讓我交代自己的罪行,跟送我金吊墜的小姑跪下道歉。
那時我年紀尚小,滿心委屈一個勁地重複自己沒有偷東西,自己隻是想給母親買禮物慶祝。
可自己的解釋卻沒有換來任何理解,隻換來了父親重重的一巴掌。
「你個逆子,自己手腳不幹淨就算了,這麼小還學會了撒謊!」
「說,是不是哪個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教唆你的?」
那時,正是三伏天最熱的時候。
外麵的柏油路在太陽的炙烤下,熱的足以將雞蛋煎熟,父親卻罰我跪在外麵整整一天反思。
隻是撐了半天,我的膝蓋就快要被烤熟,整個人也因為脫水有些喘不過來氣,每次呼吸都像是將肺管子按在滾燙的油鍋裏烹煮。
為了活下去,我故意裝死暈倒在地,企圖蒙混過關早點得救。
趁傭人阿姨去拿藥的功夫,我像從書房的窗外溜出去,那裏離外麵最近,準備離家出走溜走。
不料卻聽到母親一臉擔憂跟父親說:
「阿嶼小小年紀就敢偷東西做賊,還拒不悔改滿口謊言,要是繼續這樣,長大還得了?」
「不孝子可是會害死全家的,我們不能放任不管,你這跟當爹的必須想個辦法解決這個事。」
不等我繼續回憶,我的意識又被一陣力量拽了回來。
再睜眼,我就看到了護士往我手臂裏紮針。
那是一罐腎上腺素,常常用於搶救瀕死重傷的病患,對身體的副作用也極大。
可父親卻滿不在乎,一臉冷漠:
「你看,這不就醒了嗎,他就是在裝死逃避罷了。」
「既然醒了,就趕緊起來,別占用醫療資源。」
說罷,父親甚至沒有多問我一句身體狀態,轉身就走出了病房。
而我強忍著身上的疼痛,默默跟在父親身後。
有些生疏地坐進了那輛定製版賓利。
和我平日裏蹬著上下班的共享單車的座椅不同,賓利的座椅出奇地軟,甚至還附帶了按摩的功能,像極了我送外賣時,在那些大商場見到的那些5分鐘就要好幾十的按摩椅。
我曾經還想過,等哪天還清負債,我一定要破費享受一下傳說中按摩椅的感覺。
可沒想到,我遙不可及的願望,隻不過是父親平時坐在賓利車裏的日常。
我自嘲一笑,轉頭看向窗外。
透過車窗,商廈的大屏上正播放著父親成為年度慈善家上台領獎的片段。
滾動的字幕寫著他這二十多年幫助了多少山區孩子和捐蓋了多少所公益學校......
可這些字幕,在我眼裏卻格外刺眼。
誰又能想到,外人眼裏揮揮手就是幾個億捐款的大慈善家,背地裏卻連一根雞腿都從來不舍得給兒子吃,餓的我這個親生兒子從小營養不良體弱多病。
以至於平常人要數十年才會惡化的癌症,在我身上隻是幾個月就演化到了無藥可醫的癌症晚期。
我偏過頭,不再往外看,閉上眼緩緩疼得快要炸開的頭想要休息一番。
父親卻冷哼一聲,直接將按摩座椅的力度調到最大,扯的我還打著繃帶的傷口生疼。
「身為我秦家的接班人,居然就知道貪圖享樂休息!」
「這下我看你還怎麼偷懶睡覺!」
沒多久,車子緩緩停在豪華的別墅前。
我強撐著血肉模糊的傷口下車,看著早已作為債務抵押出去的別墅,曾經被債主折磨侮辱的情景還曆曆在目,身子都止不住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