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氣仿佛凝固了。
陸兆言盯著她,那雙曾讓無數名媛傾心的眼眸,此刻隻剩下冰冷的寒意。
“你再說一次。”
沈瑜迎上他的視線,眼眶裏蓄滿了淚,卻固執地不肯讓它們落下。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你碰過別人,就別再來碰我。”
她有感情潔癖。
身體上精神上,都是。
陸兆言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他上前一步,大手精準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臟?”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說出的話卻冰冷刺骨,“沈瑜,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擁有的一切,是誰給你的?”
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是啊,她怎麼會忘記。
三年前,沈家破產,父親一夜白頭,母親心臟病被發送進急救室。
是陸兆言是出現,用一紙婚約將他們全家從地獄裏撈了回來。
他償還了沈家所有債務,將她母親送進全國最好的私立醫院,安排了最頂尖的醫療團隊。
就連她那個不爭氣的弟弟,也被塞進了頂級貴族學校。
所有人都羨慕她,說她是修了八輩子的福氣才能嫁給陸兆言。
她也曾天真地以為,這場婚姻裏至少有那麼一點真心。
直到那個午後,她無意間聽見他和他父親的談話。
“娶沈瑜,既能全了爺爺當年的承諾,又能為陸氏博一個好名聲,更能徹底斷了你對林清言的念想,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
原來從始至終,這都隻是一場精心計算的交易。
而她,不過是他權衡利弊後最優的選擇。
“所以呢?”沈瑜揚起臉,淚水終於滑落,燙得她臉頰生疼,“所以我該感恩戴德,看著你和別人雙宿雙棲?”
“那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的語氣斬釘截鐵,“那隻是責任。”
沈瑜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那我們呢?這棟房子,這段婚姻又算什麼?也是你的責任嗎?”
陸兆言沉默了。
這種沉默比任何刻薄的話語更傷人。
他鬆開她的手,轉身取來醫藥箱,屈膝蹲下,開始處理她腳上的傷口。
他的動作嫻熟而冷靜,就像在處理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
酒精棉擦過傷口的刺痛遠不及沈瑜心裏的萬分之一。
她看著他專注的側臉,這個她愛了整整十年的男人,此刻陌生得讓她心寒。
“陸兆言,”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我們離婚吧。”
男人的動作驟然停頓。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中終於有了明顯的情緒波動。
那是一種混雜著錯愕、荒謬,以及被冒犯的慍怒。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很清楚。”沈瑜抽回自己的腳,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這段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現在該結束了。”
陸兆言收起醫藥箱,站起身,恢複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姿態。
“離婚?”他重複著這兩個字,唇角揚起譏誚的弧度,“沈瑜,你是不是忘了,你母親下個月的手術,主刀醫生是我從德國請來的,費用八位數,你弟弟明年要申請國外名校,推薦信我已經準備好了。”
他每說一句,她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他像個精準的獵人,早已布下天羅地網,而她不過是網中無力掙紮的獵物。
“你在威脅我?”
“隻是提醒你,”陸兆言走到她麵前,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與他對視,“離開我,你和你的家人會立刻被打回原形,你確定他們承受得起?”
她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是啊,她怎麼忘了。
他從來不是救世主,他是個精明的商人。
他所有的付出都早已標好價格,而她和家人,早已在他的“仁慈”中欠下了永遠無法償還的債。
見她不語,他的語氣稍稍緩和,甚至帶上了一絲罕見的溫和。
“別鬧了。”他的指腹摩挲著她的唇瓣,動作曖昧而危險,“隻要你安分守己,做好陸太太,我保證沈家的一切都不會改變。”
這番話像一盆冰水,將她澆得透徹心涼。
安分守己。
做好陸太太。
原來在他心裏,她的作用就是為他荒唐的“責任”買單,為他和另一個女人的“情深義重”充當最體麵的遮羞布。
胃裏又是一陣惡心的翻湧。
沈瑜猛地打開他的手,衝進洗手間,趴在馬桶上吐得天昏地暗。
這一次,她把晚餐時強咽下的半杯香檳,連同這三年的委屈和愛戀,吐得幹幹淨淨。
直到胃裏空無一物,她才撐著牆壁,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鏡中的女人麵色慘白,眼眶紅腫,發絲淩亂,狼狽得像被丟棄的玩偶。
她望著鏡中的自己,忽然笑了。
笑自己天真,笑自己愚蠢,更笑自己愛錯了人。
她擰開水龍頭,用冷水一遍遍地衝刷著臉頰,直到皮膚凍得發麻。
當她再次走出洗手間時,所有情緒都已被徹骨的寒意封存。
陸兆言仍站在原地,見她出來,眉頭微蹙:“不舒服?明天讓張醫生來看看。”
“不用了。”沈瑜走向沙發,拿起自己的包,“今晚我回爸媽那兒住。”
“不行。”他想也不想地拒絕。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他走過來,奪過她的包扔回沙發,“就住這裏。”
說完,他徑直走向臥室。
走到門口時,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她一眼:“沈瑜,別挑戰我的底線。”
說完,他便關上了臥室的門。
將她獨自留在了這個空曠、冰冷、如同牢籠的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