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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沈瑜在沙發上坐了一整夜。

天蒙蒙亮時,陸兆言穿戴整齊地從臥室出來,一身手工定製的深灰色西裝,襯得他愈發挺拔矜貴。

他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向玄關換鞋。

在他握上門把的前一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從皮夾裏取出一張純黑色的卡,隨手放在玄關櫃上。

“昨天是紀念 日,忘了準備禮物。”他的聲線平穩,不帶任何情緒起伏,“喜歡什麼自己去買,沒有上限。”

又是這樣。

用錢來彌補,用物質來衡量情感。

似乎隻要他足夠大方,就能抹去他所有的冷漠與背叛。

沈瑜慢慢地從沙發上站起,赤著腳走到他麵前,拿起那張黑卡。

接著,她當著他的麵,毫不猶豫地將卡折成了兩半。

陸兆言淡漠的麵容終於有了裂痕,下頜線驟然繃緊,“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沈瑜抬起眼,將斷成兩半的卡片丟進旁邊的垃圾桶,“你的錢,和你的人一樣,我嫌臟。”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陸兆言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眼底翻湧著駭人的風暴,似乎要將她撕碎。

沈瑜平靜地迎上他的怒視,那雙曾經盛滿愛意的杏眼裏,再掀不起半點波瀾。

長久的對峙後,陸兆言忽然扯動唇角,笑了。

那笑容裏沒有一絲溫度,隻有徹骨的寒意和輕蔑。

“長本事了,沈瑜。”他抬起手,冰涼的指尖劃過她的皮膚,動作輕佻又飽含警告,“翅膀硬了,想飛了?”

他收回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袖扣,恢複了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樣。

“我今天要去一趟歐洲,大概一個星期,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能想清楚,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他的話語停頓了一下,投來的視線充滿了威懾力。“還有,別再去打擾清言,她身體不好,經不起任何折騰,你如果敢動她一根頭發,沈瑜,我保證,你會後悔。”

說完,他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瑜僵立在原地,直到那輛賓利低沉的引擎聲徹底消失在別墅區盡頭,她全身的力氣才被瞬間抽空,沿著牆壁緩緩滑落在地。

後悔?

她這一生最後悔的事,就是不顧一切地愛上他。

......

陸兆言走後,沈瑜給自己放了一天假。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去醫院探望母親,也沒有回娘家,而是獨自打車去了郊區一家隱蔽的私人珠寶設計工作室。

這裏曾承載著她所有的青春與夢想。

在設計學院時,她是公認的天才,畢業設計被國際頂級珠寶品牌天價收藏。

所有人都篤定她會成為下一個設計大師。

可為了嫁給陸兆言,她放棄了去巴黎進修的機會,封存了所有畫稿與工具,心甘情願地做起了他身後洗手作羹湯的女人。

工作室的主理人是她的大學學姐,周晴。

見到她時,周晴臉上的驚喜藏也藏不住。

“小瑜?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想你了,就來看看。”沈瑜扯出一個略顯單薄的笑。

周晴給她遞上一杯溫熱的花茶,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眼底的疲憊,擔憂的問:“怎麼了?跟陸大總裁吵架了?”

沈瑜隻是搖頭,沒有解釋。

她走到一張閑置的設計台前,那裏還散落著一些半成品的蠟模和零碎的寶石,拿起一支繪圖筆,筆尖觸碰到畫紙的刹那,一種久違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她閉上眼,那些壓抑在心底的畫麵破土而出:墓園裏冰冷的雨,傘下緊緊相依的兩個人,和他那句字字誅心的警告。

他說,林清言身體不好。

他說,怕她受折騰。

那她呢?她的心難道就不是血肉做的嗎?就不會痛嗎?

一股難以遏製的憤懣與不甘,驅使著她的手,在紙上瘋狂地勾勒。

她畫了一座華麗的鳥籠,籠子是純金打造,鑲滿了璀璨的鑽石,極盡奢華。

籠中,困著一隻羽翼殘破的鳳凰。

鳳凰的脖子上,套著一條華麗的鎖鏈,鏈子的另一頭,握在一個輪廓模糊的男人手中。

隻是一個模糊的輪廓,卻依然透出通身的矜貴與漠然。

畫完最後一筆,沈瑜扔下畫筆,雙手撐著桌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周晴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後,看著圖紙上的驚心動魄,神色複雜。

“小瑜,你這是......”

“學姐,”沈瑜打斷她,聲音嘶啞,“我想重新開始。”

周晴先是一怔,隨即眼中爆發出巨大的光亮,她重重地拍了下沈瑜的肩膀:“好!我支持你!以你的才華,早就該發光發熱了!”

周晴拉著她,興奮地介紹起工作室近期的項目,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國內頂級珠寶設計大賽“星光杯”的籌備工作。

“小瑜,距離截稿還有一個月,憑你的本事,絕對來得及!我們一起參賽,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沈瑜看著學姐眼中那團不曾熄滅的火,心中那潭死水,似乎也泛起了一絲微瀾。

或許,她真的該為自己活一次了。

......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沈瑜幾乎都泡在了工作室裏。

她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機器,瘋狂地畫稿,修改,建模,打樣,每一個環節都親力親為。

她將自己對這段婚姻所有的失望、痛苦與不甘,全都傾注到了設計之中。

她給這個係列的作品,取名為“囚鳥”。

她沒有再回那棟別墅,也沒有聯係陸兆言。

而陸兆言,同樣沒有聯係她。

他們如同兩條短暫相交的直線,在那一夜的暴雨中激烈碰撞後,便朝著截然不同的方向,漸行漸遠。

一周後,陸兆言回來了。

他推開別墅大門,迎接他的是一室的清冷與死寂。

沒有溫熱的飯菜,沒有等他歸家的女人。

隻有玄關櫃上,那張斷成兩截的黑卡,依舊靜靜地躺在那裏。

像是在無聲地嘲笑著他。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沈瑜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時,才被接起。

那頭背景嘈雜,似乎還有人在討論著什麼。

“喂?”沈瑜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帶著幾分他從未聽過的疏離與不耐。

陸兆言的眉頭立刻擰了起來:“你在哪?”

“有事嗎?”她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反問。

這種被無視的感覺,讓陸兆言心頭竄起一股無名火。

他壓著怒氣,冷聲道:“媽讓我們今晚回老宅吃飯。”

“我沒空。”沈瑜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沈瑜!”陸兆言的聲音陡然拔高,著警告的意味,“你別忘了我走之前跟你說過什麼!”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隨即,他聽見一聲極輕的笑。

那笑聲裏,帶著陸兆言聽不懂的涼意和決絕。

“陸兆言,你的底線是林清言,不是我。”

“我的底線是,我不想再看見你。”

“嘟——嘟——嘟——”

電話被 幹脆利落地掛斷了。

陸兆言握著手機,站在空無一人的客廳裏,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有些事情,正開始脫離他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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