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布告欄上的技能競賽通知，像一塊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在紅星紡織廠激起了層層漣漪。豐厚的獎金和潛在的晉升機會，對絕大多數工人來說，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車間裏、食堂裏，到處都能聽到人們議論比賽的聲音。

林椒幾乎沒有猶豫，就決定報名參加“服裝裁剪”項目。這簡直是為她量身定定的舞台！【基礎服裝設計】知識、修好的縫紉機，再加上她來自現代的審美眼光，就算拿不到第一，也絕對能讓人眼前一亮。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個擺脫底層女工身份、獲得更多話語權和資源的絕佳機會。

午休時，她就去工會辦公室填了報名表。負責登記的王大姐推了推眼鏡，看了看林椒的工種“擋車工”，好意提醒：“小林啊，這服裝裁剪可是技術活，需要基本功的，你以前學過？”

林椒早就想好了說辭，露出一個謙虛又帶著點自信的笑容：“王大姐，我沒正經學過，就是自己特別感興趣，平時瞎琢磨，也愛看些這方麵的書。這次就想趁著機會，跟老師傅們學習學習，檢驗一下自己水平。”

王大姐見她態度誠懇，也沒再多說，給她登了記。走出工會辦公室，林椒感覺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然而，她報名參賽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很快傳遍了車間。羨慕的有，期待的有，但更多的是不看好的竊竊私語。

“林椒？她一個擋車工，會做什麼衣服？別是把兩塊布縫到一起就當作品了吧？”

“估計是上次打了劉姐的臉，飄了，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等著看笑話吧，服裝裁剪可是有老師傅參加的......”

這些議論，林椒隻當是耳旁風。她深知，打臉最好的方式就是用事實說話。

但有一道目光，卻讓她無法忽視。劉彩鳳在得知林椒報名後，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一個混合著嫉妒和怨毒的冷笑。她湊到幾個平時跟她關係不錯的工友身邊，壓低聲音說了些什麼，那幾個人不時朝林椒這邊瞥幾眼，發出不懷好意的嗤笑聲。

林椒心裏警鈴大作。劉彩鳳絕不會甘心看她出風頭，比賽前後，這家夥肯定會搞小動作。她暗暗提醒自己，一切與比賽相關的物品和準備工作，都必須格外小心。

下班後，林椒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廠裏的圖書館（其實隻是個不大的閱覽室），想找找有沒有關於服裝裁剪的書籍。結果令人失望，這方麵的資料少得可憐，僅有的幾本也都內容陳舊。

正當她有些沮喪地準備離開時，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林椒同誌，也對裁剪感興趣？”

林椒回頭，竟是高朗。他手裏拿著兩本工業機械相關的雜誌，似乎是來還書的。

“高幹事。”林椒點點頭，“報了名，想臨時抱抱佛腳，可惜沒什麼有用的書。”

高朗笑了笑，目光掃過略顯空蕩的書架，似乎不經意地說道：“理論知識固然重要，但動手能力和創意更關鍵。我聽說，這次比賽更鼓勵創新，不一定非要完全遵循老樣子。”

這話像是在鼓勵，又像是某種提示。林椒心中微動，難道高朗知道些什麼內幕消息？

高朗沒有再多說，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了閱覽室。

林椒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高朗的出現，是巧合嗎？他那句話，是不是在暗示她可以大膽運用一些超越這個時代的設計理念？

這個念頭讓她興奮起來。對啊，她最大的優勢不就是來自未來的眼光嗎？何必拘泥於這個時代的刻板款式？

回到家，她迫不及待地拿出紙筆，開始構思參賽作品。不能太超前，否則可能被當成異類，但可以在細節、配色或者搭配上做文章。她回想了一下八十年代初逐漸興起的“的確良”襯衫、喇叭褲、連衣裙等元素，結合係統知識，慢慢勾勒出一個初步的設計草圖——一件帶有細微改良的收腰連衣裙，領口和袖口打算做些別致的設計。

畫完草圖，她滿意地鬆了口氣。一抬頭，卻發現妹妹正扒在門邊，眼巴巴地看著她手裏的畫。

“姐，這裙子真好看！”妹妹小聲說，眼裏滿是羨慕。

林椒心裏一軟，招招手：“過來，姐給你量量尺寸，等比賽完了，用剩下的布頭也給你做件小裙子。”

妹妹高興地撲過來。看著妹妹開心的笑臉，林椒更加堅定了要贏得比賽的決心。這不僅是為了她自己，也是為了能給家人帶來更好的生活。

然而，就在她埋頭設計的時候，窗外黑暗中，有一雙眼睛，正透過不太嚴實的窗簾縫隙，悄悄窺視著屋裏那盞昏黃燈光下鋪開的設計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