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機調成勿擾模式，所有親戚的電話，一個都別想打進來。

然後，我泡了一壺茶，打開電腦，開始處理這十天來積壓如山的公司業務。

那個被我推掉的千萬合同，我還得想辦法挽回。

傍晚時分，李靜回來了。

她一進門，就把包重重地摔在沙發上，滿臉怒氣地衝我喊：“沈浩！你到底什麼意思？你怎麼能把我媽一個人丟在醫院？她的手還打著石膏呢！”

我頭也沒抬，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淡淡地回了一句：“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個好兒子。”

“李凱是李凱，你是你！你是我老公！”李靜的聲音拔高了八度，“你就不能讓著她點嗎？她年紀大了，嘴巴是碎了點，但心不壞啊！”

“心不壞？”我終於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轉過椅子，抬頭看著她。

這是我第一次，用這麼冷漠的眼神看她。

“李靜，我問你。去年媽過生日，李凱耍滑頭，我付了五萬塊，這事你忘了嗎？”

“李凱買車，媽從你這拿走十萬塊，轉頭就成了她兒子孝敬的錢，這事你也忘了嗎？”

“還有......”

我一件一件地，把這十年來我所受的委屈，遭受的不公，像倒垃圾一樣，全都倒了出來。

“這麼多年，你媽把你當女兒，把我當女婿了嗎？”

我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聲音冷得像冰，“不，她隻把我們當成李凱的提款機！一台予取予求，還不能有任何怨言的提款機！”

李靜被我問得節節敗退，臉色慘白，最後靠在牆上，啞口無言。

她哭了。

我卻沒有像以前那樣去哄她，隻是覺得無比疲憊。

這場爭吵，最終不了了

之。李靜把自己關進了臥室，而我，在書房待了一夜。

第二天，我發現我被拉進了一個新的微信群，群名是“相親相愛一家人（新）”。

不用想也知道，是劉芬的傑作。

果不其然，她一上來，就發了一張自己打著石膏、纏著繃帶的手的特寫照片，配上一個流淚的表情。

緊接著，就是長篇大論的“小作文”。

內容無非是自己含辛茹苦把兒女養大，如今老了，手斷了，卻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某個女婿不僅撂挑子，還氣得她心口疼，晚上都睡不著覺雲雲。

她寫得聲情並茂，字字泣血，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孤苦無依、被惡毒女婿欺負的可憐老母親。

群裏的親戚們開始紛紛跳出來，有勸解的，有附和的，還有幾個直接@我，問我怎麼回事。

輿論的壓力，像一張無形的大網，朝著我當頭罩下。

換做以前，我可能早就慌了，立刻打電話回去道歉，然後驅車趕回去跪求原諒。

但現在，我隻是冷眼看著手機屏幕，看著那些虛偽的言辭，心裏沒有一絲波瀾。

我在群裏一言不發，默默地看著他們表演。

等到晚上八點整，我掐著時間，在群裏發出一個金光閃閃的動態表情包——“祝媽媽早日康複！”

然後，我@了李凱。

“大哥，媽今天精神怎麼樣？替我跟媽說一聲，我工作太忙，心意到了就行。”

我的孝心，也隻值一個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