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蘇晚晚那句看似無心的話，像一滴滾油，瞬間潑進了程梟心中嫉妒的烈火裏。

“閉嘴！”他猛地衝蘇晚晚低吼了一聲，嚇得她臉色一白，不敢再多言。

他轉過頭，死死地盯著我，那眼神仿佛要將我生吞活剝。

“替代品......還上了位？”他一字一句地咀嚼著這幾個字，眼底的瘋狂幾乎要化為實質。

“舒顏，你到底給我哥灌了什麼迷魂湯？”

我看著他，心中隻剩下無盡的悲涼。

這個男人，被蒙蔽在自己幻想的世界裏，可悲又可恨。

蘇晚晚被他吼了，心裏不忿，眼珠一轉，又嬌滴滴地開口：“梟哥哥，你別對姐姐這麼凶嘛。姐姐她......不是會拉小提琴嗎？程硯哥哥以前最喜歡聽我拉琴了，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才......”

她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

小提琴......

我的心猛地一抽。

程梟像是被她點醒了，忽然站起身，走進了別墅深處的一個房間。

很快，他提著一個精致的琴盒走了出來。

他將琴盒放在茶幾上，緩緩打開。

裏麵躺著的，是一把通體透著溫潤光澤的小提琴。

我認得這把琴。

這是程硯在我二十五歲生日時，花重金從歐洲拍賣會上為我拍下的，他說，我的手，天生就該握著最好的琴。

可現在，程梟卻將這把琴，推到了蘇晚晚的麵前。

“晚晚，你還記得嗎？我哥最喜歡聽你拉《卡農》。”

蘇晚晚驚喜地捂住嘴，“天呐，這把琴......程硯哥哥竟然還留著。”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愛不釋手地撫摸著琴身，隨即又有些為難地看向程梟。

“可是梟哥哥，我好久沒練了，手都生了，怕是拉不好了。”

“沒關係，”程梟的目光轉向我，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讓她來。”

“舒顏，你不是學得很快嗎？現在，你就拉給晚晚聽，拉給我哥聽。”

他將那把小提琴塞進我的懷裏，琴身冰冷的觸感，像一條毒蛇，順著我的手臂一路蔓延到心臟。

我死死地抱著琴，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程梟見我一動不動，耐性告罄，聲音裏帶上了威脅的意味。

“拉！”

蘇晚晚在一旁添油加醋，“姐姐，你就拉一個嘛，我也很想聽聽，你能模仿我到什麼地步呢？”

我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蘇晚晚那張明媚得意的臉，最後，定格在程梟那張瘋狂又偏執的臉上。

我沒有哭，也沒有鬧。

在他們以為我會像之前一樣屈服或者崩潰的時候，我卻平靜地站起身，將小提琴優雅地架在了肩上。

程梟的眼中閃過一絲滿意，蘇晚晚的嘴角也勾起了看好戲的笑容。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琴弓落下，流淌出的卻不是他們期待的，歡快明媚的《卡農》。

而是一段充滿了壓抑、悲慟、憤怒與絕望的旋律。

音符破碎而尖銳，每一個轉折都像泣血的悲鳴，每一個重音都像憤怒的控訴。

那是我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思念，在此刻，都化作了這首無名之曲。

程梟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蘇晚晚得意的表情也變成了驚愕和不安。

這音樂太有穿透力，像一把利刃，剖開了這棟別墅裏所有虛偽的平靜，將血淋淋的悲傷暴露在空氣裏。

一曲終了，我緩緩放下琴弓。

我睜開眼，目光冰冷如刀，直直地射向臉色煞白的蘇晚晚。

我笑了，那是我被囚禁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笑，帶著刺骨的寒意和無盡的嘲諷。

“這首曲子，叫《送葬》。”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落在每個人的耳朵裏。

“送給那些，手上沾了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