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歌小姐,我們到了。”
安樂死機構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沒有白色冰冷的牆壁,反倒布置得很溫馨。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
很熟悉。
莫名讓人心悸。
護士將我引到病房,又在我腕上掛了可愛的草莓吊牌。
上麵記錄著我的名字、房間號還有病因。
“如果想不起應該回到哪裏,就看看手腕上的吊牌。”
“再送你一個記事本,重要的事情寫下來,就不怕忘記。”
這裏的人都格外溫柔。
大概是離死亡太近的原因。
我禮貌地點頭道謝,把父母的骨灰擺在櫃子裏。
刪掉手機上關於秦夜白的所有痕跡時,忽然就覺得無比輕鬆。
隻是沒想到。
才過三天,林覺曉便發來信息。
【你就非得現在鬧脾氣?明知道局裏有大案,還要出去旅遊。】
【知不知道,夜白接連熬了三天夜,胃出血住院了!】
甚至連那些警員的家屬也在群裏怨聲載道。
【往常秦法醫家屬都會去送湯,怎麼現在不去了?】
【我白天上班,晚上還要去警局送飯,累死了。】
【秦法醫家屬什麼時候回來?】
若是以前,看到這些信息,我不顧一切都要回到秦夜白身邊。
但現在隻是把他們拉黑,繼續和小狗玩遊戲。
秦夜白住院跟我扯得上什麼關係?
嫌我拖累的是他們。
想讓我回去的還是他們。
這些人真是奇怪。
不被打擾的日子裏,時間過得很快。
病情也越來越嚴重。
以至於手機備忘錄發出提示時,我還呆呆地反應好久。
打開平板,搜索秦夜白的名字。
畫麵中跳出一段雙人采訪,就在頒獎典禮的舞台上。
“秦法醫,今天獲得這個榮譽,你最想感謝的人是誰?”
我不自覺抓緊手指,心裏升起不切實際的希冀。
可秦夜白卻轉頭看向林覺曉,
冷淡疏離的臉變得柔和。
“我最想感謝的人就是曉曉,正因為她的幫助,我才能解開層層謎團。”
“也是她三年來的理解和支持,才讓我的工作充滿動力。”
主持人不知道我的存在,故意打趣。
“哇,曉曉,這個稱呼很親昵啊。”
“聽說秦法醫現在還沒有結婚,很巧,我們的林法醫也沒有。”
“既然兩位是靈魂搭檔,那有沒有打算拯救對方呢?”
秦夜白無奈笑笑,眼神卻寵溺。
台下的人驟然沸騰。
“親一個!親一個!”
兩人穿著黑西裝、白禮裙,宛如婚禮上的新人。
林覺曉紅著臉揪住秦夜白的衣領。
我麻木地關掉了電視。
明知道結果會是這樣,為什麼還要抱有可笑的幻想。
如果他愛我,就不會讓我等十年。
晚上,護士來送藥,順便讓我簽下安樂死協議。
楊阿姨在電話裏聲淚俱下,拚命懇求。
“撐到聖誕節好不好?再等等楊阿姨。”
“你的父母在車禍中救過我,就當給我個機會,試著還掉這份恩情。”
我摸摸不多的頭發,還有心情和她開玩笑。
“好啊,不過你得抓緊時間,不然我就成小光頭了。”
“站雪地裏,插個胡蘿卜就是移動雪人。”
楊阿姨破涕為笑,罵我沒個正形。
秦夜白此時也發來短信。
【你沒有送花,我還在會場等。】
我努力回想。
以前他領獎的時候,我確實都會親手紮好花束送去。
但他根本不看,都是讓人直接扔掉。
現在我識趣地不送了,反而又主動來要。
這是什麼道理。
【隨你。】
回完短信。
屏幕上落下幾滴鮮血。
我趕緊拿紙捂住,卻無濟於事。
監護儀響起刺耳的警報。
再醒來時,已經是幾天以後。
我的身體狀況變得更差,需要時刻坐著輪椅,記憶也是斷斷續續。
聖誕節很快就到了,窗外果真下起大雪。
我失神看了許久。
直到小狗舔走手上的雞肉泥。
“小饞狗。”
“汪汪汪!”
小狗朝遠處神氣地叫了幾聲。
我對著記事本上貼的照片辨認許久,終於認出楊阿姨。
“楊阿姨,你來啦。”
“嗯,我來陪你。”
她讓我簽下一份手術協議。
帶我和小狗堆過雪人後,便剃光我所有頭發。
那天手術室裏站了很多人。
就在我換衣服時,護士急匆匆拿來手機。
“安歌,這個人打了幾十個電話,非要找你。”
我看了眼號碼,沒備注,拿起手機喂了一聲。
那頭過了好久才說話。
聲音顫抖,卻強裝鎮定。
“安歌,你在哪兒?”
“我問過我媽了,你根本沒有去雪山。”
“保潔阿姨那裏的碗和記事本又是怎麼回事?你不要了?”
“夾在裏麵的診斷書是鬧著玩的吧?”
“還有,我看到耳蝸一直開著機,那天你其實聽到了......是嗎?”
他不停說了好多。
我聽得頭疼。
等楊阿姨喊衣服換好沒時,才皺著眉問了一句。
“你是誰?”